19.25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

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笔者注】本章讲的是孔子的政治才能。子贡在前两章（19.23）中专门谈了孔子的学问，但避开了孔子的政治才能、经济才能和外交才能等。因为，子贡知道，学问是孔子的特长，政治、经济等才能是孔子的弱项。可是，有人再次谈起孔子不如子贡优秀，这一次，指的就是孔子的政治、经济等才能。子贡再想回避，也回避不开了。于是，子贡采取了假设的办法，说假如孔子得到一个诸侯国或一个卿大夫的采邑，孔子就会展现出他的政治才能，他会把国家或采邑治理得多么好多么好，从而说明孔子在政治方面有多么优秀。至于经济、外交等才能，子贡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避而不谈。然而，假设毕竟是假设，由于缺乏真凭实据，孔子的政治才能始终得不到人们的认可。

子贡的解释包含三层意思：一是，作为一名重要人物，说话一定要慎重。子贡认为，陈子禽说子贡比孔子优秀，说话太随意，不够慎重。这样的话，怎么能随意说呢？你的影响力在那里摆着，每一句话都要惦量惦量以后再说出口。说出来的话，要与身份、地位相称。二是，孔子的政治才能也很优秀、很突出。孔子不仅有学问，也有才能。他的政治才能非同一般，治理国家是把好手。子贡没有举孔子在鲁摄相事的成绩为例，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孔子没有干出多大成绩。三是，孔子的政治才能没有得到施展，是因为孔子没有获得机遇。孔子一直在寻找机遇，希望施展自己的政治才能，但是，寻来找去，始终没有得到机会。一个人光有才能不行，还得有机遇。没有机遇，才能没有施展的平台，只能抱憾终生。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机遇求之不得，只能等。等来了，算你幸运；等不来，算你倒霉。历史上等不来机遇的人多的是。

从子贡的话中可以得出两点启示：一是机遇不能只靠等，要善于发现机遇、创造机遇、抓住机遇。虽然机遇大多时候靠等，但是，这绝不意味着人在机遇面前完全无能为力。你一定要头脑灵活，眼光敏锐，善于发现机遇。机遇来到你的面前时，你要认识它，不要错过它。等不来机遇时，你要想办法创造机遇，光靠被动等不行。二是说话、做事不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子贡的假设很好，如果有人任用孔子，肯定会取得巨大成功。那为什么没有取得成功呢？因为没有人任用孔子。如果任用了，肯定会成功的。那为什么没有人任用孔子呢？那些国君们都是傻子吗？他不愿意自己的国家变好变强吗？所以，子贡的假设是不成立的。无论假设多么美好，假设毕竟是假设，不是事实，它的说服力是极其有限的。历史是不能假设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子贡的假设成立，孔子真得到了一个诸侯国，他推行自己那一套治国理政方案就一定会成功吗？未必。孔子的治国理政方案，除了会把国家治理得更加有秩序、让人们之间关系更加和谐之外，既不会富国，也不会强兵。人们只会穷乐呵，只会遵规守纪，只会老老实实。在靠实力说话的春秋战国时代，仍然逃脱不了被其他诸侯国消灭的命运。

孔子之后，自汉武帝开始至清末二千余年，儒家思想大部分时期处于主导地位，要想推行孔子的治国理政方案，可以说什么条件都具备。但是，为什么二千余年以来，历代帝王一直没有推行孔子的治国理政方案呢？为什么历代帝王都实行阳儒阴法的治国方案呢？孔子那一套，哄哄老百姓还行，真到了治理国家上，还得用法家那一套。

【笔者译】陈子禽对子贡说：“你玩谦虚吧，孔子怎么会比你优秀？”子贡说：“作为重要人物，说一句话会让别人以为非常聪明，说一句话也会让别人以为非常愚蠢，所以，说话不可以不慎重。我老师孔子的才能是别人赶不上的，就好像天不可能沿着梯子一阶一阶爬上去一样。我老师如果能得到一个国家，他会通过确立礼乐的根本地位，让国家屹立起来；通过推行道义，让公平正义得到实行；通过安抚人心，让四周百姓都来归顺；通过规范各种活动，让社会和谐安宁。他生前活得非常光荣，他死后让人感到万分悲痛，怎么办才能够赶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