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

在机构开会时，谈到“落叶归根”。

犹记1980年代服兵役时，荣民之家很近，因为业务关系我和当地Konica照相馆老板挺好，那时，两岸关系逐渐开放大陆探亲，许多老荣民需要结伴从荣家相扶持，走到照相馆是有好长一段路，但比起相距四十年的离乡背景，就算气喘吁吁也要走一遭。

自从我帮几位老伯伯义务写护照申请表后，每次来照相馆就会帮他们写，有些乡音很重，耳朵很背，我得在一群老人之间大声嚷嚷，写好护照申请表，拍好2吋照片，这就是老人家们思思念念返乡的第一步。

过了二十多年，有一天我在老人机构受聘担任讲师，为老人们做圆梦计画，一位老人家排队等着跟我见面，拿了一封手写信，上面是用铅笔写在红色十行纸上，他用来自东北的口音说：

「老师啊！我想要“落叶归根”请您帮帮我，这封信是家乡我的孩子写来的家书，我不识字，上面有地址拜托您了」

我顺手看了手写信，信中字迹娟秀，内容大意；父亲寄来的三十万我们花光殆尽，也无力再抚养您，请您好好珍重。我私下问社工，她说：

「许老师不需要给老爷爷承诺，他下周就会被送往他处，因为他已经把毕生积蓄都给大陆的孩子们了」

在机构开会时，听见护理师们分享另一位长辈想“落叶归根”的故事。

在机构的“家人”和大陆亲戚的相互合作下，这位长辈最后抱着病体返乡，在家乡住了一个月才安然离世，回首过往，相较之下，那些想“落叶归根”却无法如愿的人们，我真心为这位未曾谋面的长辈余生庆幸。

文字。摄影：酸梅猪 2022.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