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隨著周休二日的來臨，鐘錶上的時間似乎在腳步上加快了許多，如果再加上電腦工作或媒體寫作和擔任講師的忙碌，幾乎使自己忘了年紀早過了三十而立。到了這個年紀，有幾件事彷彿是同齡者的通病，或說是值得注意的事。

紅帖越來越少了，雖然有些人猴急了些，可能不滿二十歲就結婚或更早生了孩子。但像我這樣至今單身的男人也不多見。白帖越來越多了，有些性急的朋友已經來不及享受人生先走一步。

就像高二那年學校剛開學，一位平日少往來的同學和我一同坐在教室外的大樹下吹風，那天他的父母陪他到校辦理休學，我問:

「幹嘛要休學？」，他笑說:「因為我活不過三個月了」。

我問:「休學後要幹嘛？」

他說:「爸爸說會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還有把我沒畫完的暑假作業畫完」。

幾個月後，同學因為骨癌真的走了，當我參加生平第一個同齡友人的喪禮，聽同學的母親說:「也許他知道家裡不是很有錢，休學後，爸爸四處借錢希望帶他出國走走，他卻說希望陪我們和弟妹就好，在家的時間除了去醫院化療，就是待在家裡畫畫，直到闔眼走了。」，也許我們真的不熟捻，那天下午幾位同學哭得很傷心，而我卻流不下半滴眼淚，只是透過窗外吹進畫室內的微風，望著他生前畫架上一幅未完成的石膏素描，凝視那畫面上的碳粉粒子隨風飄舞。

人到中年很煞風景，有時你會發現你身邊的青年小夥子越來越多。

景氣好或是你正得勢時，你經常會忘了自己曾經年輕的活過來，對那些比自己年輕的孩子看不慣，或說那些人和年輕時候的你差多了。景氣不好或是你不再有耀武揚威的力氣時，一大批一大批的年輕孩子在眼前搖搖晃晃，他們滿面春風享用愛情，對工作充滿幹勁，都像是要去搶你的飯碗的樣子，反而自己的遠景與活力一個個的都隨著歲月入殮了。再仔細看看，你眼前的升官之路，可能又出現許多的絆腳石，為了生存，也許你需要踩過別人的肩膀，或把仁義道德放兩旁，才能為妻兒爭口飯吃，回首來時路，看看這群正在往上爬「不顧一切」的年輕學子，除了看見自己年輕的影子，所謂「耳畔頻聞故人死，眼前但見少年多」，正是一般中年人的寫照之一。

中年的習慣安逸有時也是中年危機的開始。面對感情生活尤其如此。

進入中年後習於慣性的生活，然後為了孩子，彼此可能繼續苟延殘喘的維持。一位不惑之年的朋友說「夫妻不就是這樣嗎？以前她認識我的時候，不就看上我苦幹實幹的性子嗎？這些年我仍是一個樣啊！我仍是清心寡慾，不為名利苦幹得像固守金湯的好青年一樣。」，朋友可能無法了解，人和其他動物的差別，在於人會透過學習與歲月的成長，來改變對生命與生活的看法，小時候喜歡的異性，和中學或成年後交往的對象往往大不同，也許她認識你時，認為你是一塊璞玉可經雕琢，然而幾年後，當她發現璞玉還是璞玉，可想而知，為了家庭和孩子，女性所扮演的角色也夠委屈了。就像姐的朋友曾怨懟的說「等孩子長大，我一定會和他辦離婚，因為我真的受夠了」。

一般的女人到了中年，最恨地心引力。

在一項醫學報告中指出，女人在二十五歲以後的生理結構會逐漸老化，在二十五歲以前像一顆飽滿豐潤的蘋果，過了二十五歲以後，蘋果過了成熟期或說是地心引力的惡作劇，身材也許變化不大，但那身上的皮囊該凸出的會凹下去，該堅挺的也會逐年下墜。然後唯一可以彰顯餘韻的那張臉，就像一張一張聊齋異誌中被畫來畫去的人皮，同時也不知怎麼的在臉上，讓歲月無情的灑下一層一層魚尾紋的迷網，也許因為女人身上的每一塊肉，一到中年便一股腦兒的向下沈淪，然後掛在年輕時候，絕對不允許出現的臉上或腰間，所以當女人寧可「餓」到昏死過去，也要花錢抓住年輕尾巴的早熟與中年的危機意識，往往比起同年齡每天擔心身上那塊小贅肉，是不是該服用「威而剛」的中年男人，對歲月流失的心態更為實際些。

施耐庵在水滸傳中曾寫道「人生三十未娶；不應再娶，四十未仕，不應再仕」，對現代人來說，人生四十歲「像一條活龍」容光煥發比比皆是。

真正的成年人在於相當有能力的認識人生，認識自己，知道自己的喜怒哀樂的情緒，從而做自己能夠做的事，享受自己可以享受的生活。

如果四十歲算是人生的中繼站，既使真過了四十歲仍未娶或未能成仕也罷！只是施耐庵的古人想法，似乎有點讓人中途選擇放棄追尋幸福的意味，對像我這樣三十未娶未仕的男人來說，雖然不是十全十美的男人，不過我們對過去曾與我們相會的朋友充滿感激，如果沒有過去的淚水也不會有現在純熟的我。

撰文/漫畫   酸梅豬 (本文獲選2007年3月中時嚴選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