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齿

我是1946年出生的，今年虚岁就80了。我所有的牙齿在70岁之前便都先后下岗了。在完成它们的历史使命后，如今它们静静地躺在一个袋子里休息了。

牙齿首次脱落是1980年，由于细菌的侵蚀，一颗牙掉了。在马路边的诊所，安装了活动假牙。假牙的钢丝套借助旁边的牙齿固定着假牙的位置。也许5个月之后，在钢丝的牵动下，又一只牙松动了。接着是松动牙的拔除和并排两只假牙的加入。到1982年，口中的假牙已经达到3只。随着时间的推进，真牙逐渐见少，假牙逐渐增加，但是它们的总和却一直保持着一个固定的数目。

1992年的时候，假牙的组数从多年的一组增加到了两组。也就是在两组假牙入位的那天，家里包的饺子，我首次感觉到以往泛着香味的饺子变了，香味下降了40%。原来，我们的牙齿也是感知味道的要素之一。

到2016年的时候，全部的牙齿都退休了，吃饭时对食品香味的感知已经非常迟钝了。不知道为什么，对甜和咸的感觉一直一如既往。

也许从掉下的第5只牙开始，我开始收集它们的残骸。看到它们历经多年的艰辛，最后下岗后的状态，感到一种莫名的感慨。它们当中的2/3 在工作中受到了细菌不同程度的侵害，有的中间已经有了硕大的空洞。

1990年到2000年，是感觉最不舒服的时期。牙痛！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有多少难以进食的时刻，我在牙痛中煎熬。止痛药几乎失效了，只好采用自己独创的新工艺：口含凉水，手掐大鱼际，口吸凉气。

没有人喜欢去拔牙。由于血压高，我的拔牙需要监控，就又增加了一层麻烦。当口腔中还剩下15棵牙的时候，我觉得它们早晚都会被拔除的。与其承受拔牙的痛苦，何不自己了结了它们。当某只牙临近失效的时候，也就是已经晃动了的时候，我用手协助它增加晃动的幅度，对于一颗牙，这样的工作可能要持续三个月的时间。这是考验人的耐心的工作。可以说，你做的努力总有一天会有收获。直到有一天，当舌头无意识的搅动了一下，那只你工作了3个月的牙齿无声无感地脱落了。那个时候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有的时候，由于蛀牙导致牙冠的早期脱落，那里只剩下了一个牙根。留在表面的只是高3毫米的一个凸头，手指要夹持住它并坚持晃动需要有一定的毅力和坚韧精神。

在遇到困难，晃动进展缓慢的时候，我一直坚信：只要你进行了晃动，牙的摆动幅度会与日俱增，总有一天会让其根部彻底脱离牙龈的束缚的。

看到跟随自己几十年，已经退役的的牙齿，想到自己的一生不也是如此吗。总有一天，我们也会从这个世界上退下来，永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