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20年一个冬日的下午，我在上下九闲逛了一通，感觉有些倦了，便信步来到了华林禅寺。华林禅寺位于广州市荔湾区下九路西来正街，始建于梁武帝普通八年（527），是佛教第二十八代祖师菩提达摩到广州建立传佛心印的第一道场，也是他唯一的亲自建立的道场，是名符其实的禅宗第一祖庭。它就在上下九步行街附近，可以在体验绚丽多姿的西关风情和岭南饮食文化后，顺道去华林禅寺看看，感受“禅宗第一祖庭”的悠悠禅意。

华林寺前身是“西来庵”。印度僧人菩提达摩为到中国传教，弘化禅宗妙旨，远渡重洋，经过三个寒暑的跋涉奔波，终于在南朝梁武帝普通七年（526）来到广州城外的珠江北岸（今下九路一带）登岸，结草为庵，潜心苦修。由于他是来自西方佛国的高僧，人们便将他最初登岸的地方称为“西来初地”，并奉他为中国禅宗的初祖；将他在西来初地构筑的寺庙叫“西来庵”，这是他在中国最先传扬禅宗教义的圣地，是中土“禅法之源”。一千多年过去了，人们依然保留着“西来初地”“西来庵”的称号，而下九路一带的西来正街、西来后街及西来西、西来东、西东新等街巷皆是以“西来庵”命名。

那么，西来庵怎么又改成了“华林禅寺”呢？从南北朝清顺治年间，西来庵经历一千多年的风雨沧桑，虽灯火不绝，但已破旧不堪。顺治初，临济宗32世宗师古镜宗符，从福建漳州游方到广州，参谒西来庵时，为庵主大慈素端极力挽留，希望他担负起重光祖庭的重任。宗符禅师勇敢担起了重建西来庵的重任。他发动海内外信众踊跃捐资，把古庵改建成一座禅宗大寺院，顺治帝赐榜曰“华林禅寺”，再恩赐22颗佛舍利子给华林禅寺供奉。经此重建，极大地提高了华林禅寺的地位和威望，使该寺成了广州禅宗丛林之首。

穿过华林禅寺牌坊，前行约20米，就是华林寺前街，这条窄窄的街道，现在已辟为“华林玉器街”，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现在的华林寺虽地处繁华市区，但却闹中取静。华林禅寺的大门临街，为华林寺前街31号。寺大门朝东，门侧各放一只石狮子和一面石鼓。石额上镌刻“华林禅寺”四个大字，为赵朴初题写。两侧石柱石刻楹联：“华严世界观十万诸佛，林茏鹫山隐五百应真。”进了山门，两端是星岩石塔，南面为一列平房，内有一间功德堂，功德堂的旁边有初祖达摩堂、五百罗汉堂等，使寺院布局形成了较小规模的中印风格建筑群。

初祖达摩堂是为纪念达摩师祖而重建的，1997年12月8日落成。堂前石柱上悬木刻楹联：“东土禅宗传妙法，西城宝甸辟华林”。门楣悬黑底金字匾额，上题“初祖达摩堂”五个大字。殿堂正中的白石基上，供奉初祖达摩铜像，身传袈裟，右腿趺坐，左脚屈起，面容澹然，观之可亲。石基两侧镌刻楹联：“无法向人说，将心与汝安”，落款是：“赵朴初敬书。”

初祖达摩往西，就是五百罗汉堂。与一般寺庙以大雄宝殿为主殿不同，华林禅寺以五百罗汉堂为主殿，这可以被视为华林禅寺的一大特色。罗汉堂门前两旁各立一个金刚力土，高达殿檐，手执金刚杵，面容威猛，镇守着山门。檐柱刻楹联：色相本来空想五百应真普救众生幻出化身开觉路，菩提何有种须十方善信皈依法界同登宝筏渡迷津。落款：道光二十九年岁在乙酉滇南赵光谨。后排廊柱楷书对联：規模仿自西湖五百應真俱存色相，堂宇創開南粵三千世界共仰莊嚴。上款为：道光歲次乙酉孟上澣，下款为：盧福普書。殿门上方悬“五百罗汉堂”石额，两旁石刻楹联：“证菩提心现应真相，登欢喜地得自在观。”

华林禅寺的一另大特色，便是把天王殿、大雄宝殿、地藏殿、观音殿都集中建在五百罗汉堂内，这种布局在我国佛教寺庙中实属罕见。五百罗汉堂殿门向南，整个殿堂呈“田”字型，面阔31米，进深44米，内有四个天井采光，显得明亮开朗。由殿门至北端的三尊佛像，为南北中轴线。殿门内有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佛的背后是寺院护法神将韦驮大将军。殿堂北端供奉着三宝佛：释迦牟尼佛祖居中，药师佛在左，阿弥陀佛在右，上悬匾额“妙相莊嚴”，乃启功先生题写。殿堂的西墙供奉着全身地藏王，东墙供奉的是千手千眼观音立像，二像东西相对。

三宝佛

                              观音像

                              地藏王像

五百罗汉堂的东西两边是回廊，在高1米多的基座上供奉着五百罗汉。一入殿门，便会被这宏伟壮观的佛像群所震慑，只见五百座金光熠熠的罗汉排排端坐，环踞整座庙宇廊中，气势静穆压俗，无声中散透出佛灵的威慑力。如此众多的罗汉像，竟然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既宝相庄严，又显现悲悯情怀。当中有一位罗汉取形于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他在元朝做官十多年，被称为“善德尊者”。中央还有一座阿育王塔，用青铜铸造，高4米，重750公斤。中部的四面各有一尊托塔天王像。原像已在“文革”中毁去，新佛像于1997年参照清光绪年间《五百罗汉图》及有关资料重新雕塑，选用优质香檀木，经10多道工序精心雕刻而成。

存放舍利子之所

在罗汉堂北端，高架上的罗汉像下面，有一玻璃罩，罩内陈列的就是华林禅寺的镇寺之宝——“释迦如来真身舍利”实物。

五百罗汉堂的右前方，矗立一座精致的舍利塔。由肇庆七星岩汉白玉砌成，高七米，外观六面七层，每级乃至每一石块以青铅粘边，结构坚固，塔身造型典雅，每面皆刻有精致花纹，堪称岭南石雕艺术精品。清康熙四十年（1701），华林寺禅寺住持元海奉康熙帝御旨，于寺内建舍利殿、舍利塔供奉释迦牟尼舍利。1924年华林寺部分被拍买改建民房，舍利塔留于华林寺前街中心。1965年移至解放北路兰圃内，在拆卸塔基时，于地穴内发现了盛有二十二颗释迦如来真身舍利的四重宝盒。1994年至1996年，舍利塔和21颗佛舍利子分别重归寺院，成为华林禅寺镇寺之宝。

舍利塔

 五百罗汉堂的正前方是祖师殿，2005年正式落成。殿堂坐北朝南，堂前石柱悬楹联：东土禅宗传妙法，西域宝甸辟华林。赞颂初祖达摩由西来中国传播宗教文化事迹的。

祖师殿

殿内北墙正中的白石基上，供奉达摩铜像，身穿袈裟，左腿趺坐，右脚曲起，形如印度僧人。铜像高6.88米，重10吨，为世界最大的达摩像。殿堂东西两侧墙壁上挂有两幅雕画，殿堂东西墙壁上挂有两幅雕画，内容是叙述达摩东渡来华的传奇故事，如“一苇渡江”“面壁九年”“只履西归”等。一苇渡江，讲的是达摩横渡长江时，并不是坐船，而是在江岸折了一根芦苇，立在苇上过江的。现在少林寺尚有“一苇渡江”的石刻画碑。面壁九年，讲的是达摩来到少林寺后，在嵩山五乳峰中峰上的一个天然石洞里修性坐禅，坚持不懈面壁九年，人们把这个天然石洞称为达摩面壁洞，一直到现在，遗址还保存完好。只履西归则更加传奇，传说达摩将衣钵法器传给慧可以后，便离开少林去禹门（今洛阳龙门），禅栖在千圣寺，于东魏孝静帝天平三年端坐而逝。他的尸体按照佛教的礼仪装殓入棺，十二月隆重地移葬在熊耳山，在河南省陕县的定林寺内为他建造了一个墓塔。然而东魏使臣宋云因事出使西域，许久未归，对达摩圆寂的事一无所知。达摩圆寂后两年，宋云从西域返回洛京，途经葱岭时，看见达摩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掂着一只鞋子，赤着双脚，由东往西而来。回到京城以后，向皇帝复命交旨时，顺便提到了他途经葱岭遇见达摩老祖回西天的事情。谁知话音未落，东魏孝静帝就发了火，怒斥宋云：“人所共知，达摩大师已逝，这分明是欺君，岂有此理！”遂将宋云投监。冷静数日后，孝静帝命人开棺视之，棺中空空，只剩下一只鞋子。宋云蒙受的不白之冤得以昭雪。

达摩像上方，有一个金漆横匾，上面写着“一花五叶”四个大字，以此纪念达摩的四句偈预言。达摩在少林寺面壁禅观九年，留下了有名的四句偈：“吾本来此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佛教界人士认为达摩这四句偈预言了中国禅宗300年后发生的事，因为在达摩来中土300年后，禅宗一花开出五叶——沩仰、曹洞、临济、云门、法眼，五宗相继创立。

走出寺庙，回望华林禅寺的袅袅青烟，遥想当年，这里是白浪滔天的“西来古岸”，如今却是繁华热闹的商旅之地。徜徉于流光溢彩的上下九，感受着物阜民丰的西关风情，我在想，那个结庐为庵的达摩，那个面壁九年的达摩，那个一苇渡江的达摩，那个只履归西的达摩，随着他飘逸的身影渐渐远去，当今的世人又有多少人悟得禅宗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