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 塘 溺 水

 童年的回忆美是美好的，有时更是难忘的。

 由于父亲当兵的部队在青岛，老家常年只有我和妈妈两人，所以我和妈妈经常回姥姥家住。

 姥姥家是在胶东半岛一个叫做黑石的小山村里，从小我就对小山村为什么叫黑石很好奇，到处寻找哪里有黑色的石头或岩石，但遗憾的是石头不少，就是没找到黑色的石头或岩石，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叫黑石村。

 姥姥家是我童年最向往的地方之一。小山村处在绿色的群山包围之中，白色墙壁、灰黑色茅草屋顶的农舍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青山绿水之间，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静静地在村旁流淌着。当清晨一抹红霞出现在天空时，山村的石阶路上就会响起人们挑水扁担与水桶的吱吱声，伴随着犬吠鸡鸣，小山村的上空就会升起袅袅炊烟。 青山、炊烟与黑顶白墙的村庄相映成趣，仿佛一幅世外桃源的水墨丹青。

 我之所以愿意常住姥姥家，不光喜欢姥姥家的青山绿水，更大的原因是我最小的舅舅和小姨只比我大几岁，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大我5岁的小舅满山疯跑，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一起欺负只比我大两岁的小姨。

 姥姥家村旁有一个小水库，实际上算不上水库，只是一个用于储存雨水和溪水的池塘。旱季时只有不到一米深的水位，但到雨季水深可高达三、四米。夏天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小舅那狗刨式泳姿虽然很不雅观，但在孩子群中水性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常常和村里的一群孩子光着屁股下水摸鱼、打闹戏水。

 我第一次跟着小舅来池塘时不到六岁，看到小舅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水中嬉戏打闹，水深只到胸颈部，不禁心痒难耐，二话不说脱光衣服，光着屁股就跳入水中。但不知那时并不是枯水期，池塘水深的连大人都能淹没，原来孩子们之所以漏出水面都是在水中踩水所致。池塘边陡峭溜化，我入水后脚往下一伸也想站起来，但一伸腿没有够着水底，睁眼一看周围都是一片黄呼呼的大水，我立即慌了神，手脚并用挣扎起来，但身子却立即沉了下去。刚张嘴想呼喊小舅，一股黄水立即灌入口中，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后再也不敢张嘴了。结果越挣扎越深，身子感到已经沉底了。心里恐惧地想，我这是要淹死了啊，小舅还不知道，当时心里害怕极了，竟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妈妈、姥姥等一大批亲人。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憋气，在极度恐慌中一度忘记了这是在水底，竟想喘口气，一股水立即呛入鼻孔和气管，轰地一下直冲脑门，瞬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在自己剧烈的咳嗦声中醒来。睁眼看到小舅吓得苍白的面孔，正在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小舅看到我醒来后竟一腚瘫坐在地上，好大一会才站起来，用手摸着我的肚子，嘴里一边咕哝：“肚子一点不大，没喝多少水吗。”这是我才知道，我得救了。问小舅，“你怎么知道我淹水了？”小舅说：“我一边游水一边找你，没找着就知道坏了。看到有人在水里扑棱，过去拖上来果然是你了，幸亏水不深，吓死我了。”

 回家的路上，小舅反复哄着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告诉家里任何人。并答应把我觊觎了很久的弹弓送给我，还承诺带我去西沟掏大楸树上的老鸦窝，去山里下野兔套子时也带着我，他知道这事如果让姥姥知道，会将他揍个半死。

 我因祸得福，如愿以偿得到了小舅那把用枣木做成弹弓叉的精致弹弓后，立即去村南的黄泥洼里挖了满满一盆黄泥巴，和水后搓成了一大堆小黄泥蛋摆在墙头上晾干。以后无论是上山还是下河，一个兜里装着弹弓，一个兜里装着干泥蛋，无论碰到鸟儿、知了还是野山鼠、野兔等都会来上几弹弓，有时收获颇丰。但村里的猫、狗也遭了秧，经常伤痕累累，最后这些小动物见到我，立即逃得远远的。

 我小时候溺水差点淹死这事，至今除了小舅和我谁也不知道，但至此后，我在心理上对水有了恐惧的阴影，一直到十六岁亲近大海后，才学会了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