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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幽默文集》序(吴组缃)(1)

(2022-09-08 12:57:38)
分类: 语文教学

老舍幽默文集》

吴组缃

老舍夫人胡絜青大嫂嘱咐我为《老舍幽默文集》写序,信上说“你写这篇序是再合适不过的”。我感到荣幸,也有点迟疑;但又觉得并非全出于大嫂对我的错爱。

回顾在三十年代,我对文坛流行的幽默风是很不以为然的。那时看问题容易偏激,总以为幽默是英国绅士醉饱之余的玩艺儿,相信鲁迅说的“把屠夫的凶残化为一笑”的话,认定讽刺好,幽默不合当时国情。我曾写信作文跟人争辩,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幽默与讽刺,往往很难区分;我对鲁迅那个警句的理解也不免简单化,随着岁月和阅历的增长,我知道看事不能从概念出发:幽默也有不同的内容,讽刺也有不同的观点,情况变化无定,笼统地看是不对的。话虽这么说,我对老舍的幽默文完全改变了看法,却是在认识到他的为人以后的事。

从八年抗战直到解放以后,我是老舍很亲密的友人之中的一个,尤其是重庆的一段时期,我们同作“涸辙之鲋”,常常一处同吃,同住、同工作、同游散。无话不谈。老舍比我大九岁,资历方面也是我的前辈。我本来称呼他“老舍先生”,他多次反对,说:“这不行,多生分!”他要我叫他“舍予兄”。他写给我的诗,有“有客知心同骨肉,无钱买酒卖文章”之句。老舍于公于私无不肺腑相见,一秉至诚。从长期的过从交往中,我看到他大义凛然,尽其在我的风采;我看到他刻苦自励,勤奋不懈的做派;我看到他推己及人,润物无声的心肠;他是非常可敬,非常可亲的;他也许还有些弱点或缺点,但在我的私心里,却因此愈觉得他的可爱。

我们常说“文如其人”,西方也有“人格即风格”的话。这恐怕是至理名言,我确乎是从认识他的为人才真正认识他的文章的。那么,就在本文的题目内,谈一点我所知道的老舍的为人罢。

我第一次见到老舍,是一九三三年寒假在燕园郑振铎师家里;他从济南回北京探亲,郑先生请他吃饭。席上谈到他的力作《大明湖》在“一·二八”沪战中毁掉,也谈到他的《赵子曰》等几部早期作品。他说:“《大明湖》像样一点,那一些只是抱着幽默死啃!”他说得那么坦率,我们都笑了。主人为他的损失表示痛惜和歉意,他笑着说:“国难嘛。我想说《大明湖》比咱中国还值钱,可谁相信!”我们不由得又笑了。他走了以后,郑先生说:“老舍非常之有趣。”我们谁都感到那是一种难言的苦趣。这坦率和苦趣,留给我对他本人的第一次印象,平日从他的文章里好像还没有这么鲜明地感觉到过。

一九三七年冬,老舍提一只小提箱,独自一人到了武汉。他把温暖的家庭丢在快要沦陷的济南;三个孩子,大的四岁,小的不满百天;夫人也是文弱有病的。我们在冯(玉祥)先生处工作的人刚从那里撤退出来,亲眼看见车站挤得水泄不通,车顶上也扒满了人,哭声枪声一片鼎沸,沿途的兵荒马乱更难尽述。替老舍设身处地一想,他的弃家独行,毅然决然,特别教人感动。记得冯先生随手题诗道:

老舍先生到武汉,

提只提箱赴国难;

妻子儿女全不顾,

蹈汤赴火为抗战!

老舍先生不顾家,

提个小箱子撵中华;

满腔热血有如此,

全民团结笔生花!

这首冯体“丘八诗”很可能没有流传,它无意中写出了老舍为人或思想的一个精要之点。由此,冯先生把老舍从他的友人家里请到武昌千家街福音堂他的办事处来住。接着筹备和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他应邀参加,并被推举为主持人。他说:“我是个老几?我不能主持。”最后他顶着个总务组长的名衔,大小会务实际都由他负责。从此直到抗战胜利,他担当了多少烦难的工作,写了多少有影响的作品、文章啊!

这里我举几件平常事以见一斑。

关于文协经费,掌权的有关机构原是批准了数目的,可是到时候却领不到手;他们眼见文协装不进自己的荷包,经费就不认账了,老舍几经当面交涉,还是一文不给。他只得各方托钵告贷,勉强应付会址和云集而来的会员们食宿招待费用。这还是一九三八年武汉团结局面被称为最好时候的事。后来到了重庆,“摩擦”表面化,当权的方面对文协也剑拔弩张了,首当其冲的当然也是老舍。一次有个头头召见他,说:“我很知道你,你是无所谓。可你要提防被人利用。”老舍说:“你既知道我,很感激。但我怎么就无所谓?我是中国人,我爱国,我要抗战。全中国老百姓都要抗战!我被谁利用?我只知道老百姓,我只知道抗战。这没错!我看你也应该叫老百姓利用利用。”这回的官司就这么不了了之。

老舍主持文协,坚持全民抗战的统战精神,对文艺界朋友不分彼此,一视同仁。若说有个标准,那还是老舍自己说的,谁抗战,谁就好;谁为害抗战,谁就不好。在国共之间,“我是有个权衡的:共产党的话,就是老百姓的话;国民党老爷们总不干好事,这回抗战,我算试出来了。我当然听老百姓的,只怕懂得太少,做得不好!”

老舍对文艺界朋友无不一见如故,亲如弟兄。“我拿的稿费比你的多,这次你让我付账。”他喜欢拉朋友下小饭馆喝一杯,总是这么说。他也关心到年轻朋友的私生活。说谁被邀到谁的套间里去住了,“这是否妥当?该不该提醒一下?”

在重庆,有个朋友染上某种嗜好,行为不大检点,一次顺手牵羊拿了老舍客人的大衣和呢帽溜走了,想到当铺押钱去过瘾。老舍很敏感,追到街上,塞一张五元票子给那朋友,夺过他手里的衣帽,捶了他一下肩膊:“咳,真没法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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