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材经典:伏契克《二六七号牢房》(4)
(2022-06-09 12:34:37)| 分类: 语文教学 |
到了庞克拉茨监狱的院子里,人们把担架放到大卡车上,两名党卫队队员坐在司机旁,另两名紧握着打开了枪套的手枪站在我的头边。车开走了。道路实在太不理想:一个坑,两个坑——没开出两百米,我就失去了知觉。这样乘着汽车在布拉格街道上走,实在有些可笑:一辆可容纳三十个犯人的五吨大卡车,现在却仅仅为了一个囚犯耗费汽油,并且前后各站着两名党卫队队员,手里还握着枪,怒目盯着一具失去了知觉的躯体,唯恐他会逃走。
第二天,这个滑稽剧又重演了一遍。这次我一直支持到佩切克宫。审讯没有多久。反共科的弗里德里希科员毫不客气地“碰了碰”我的身子,于是我又在昏迷状态中被运了回来。
我还活着这一点,现在已确定无疑了。疼痛是生命的孪生姊妹,它十分清楚地唤起了我对生命的感觉。几乎整个庞克拉茨监狱的囚犯都知道我还侥幸地活着:从厚实的墙壁传来的敲击声中,从送饭时杂役的眼神里,他们送来了最早的祝贺。
只有我的妻子一点也不知道我的消息。她被单独关押在我楼下的一间牢房里,相距只有三四间牢房远。她一直生活在痛苦和希望之中,直到有一天,在早晨半个小时“放风”的时候,隔壁一个女囚犯对她耳语,说我已经完了,说我在审讯时被打得遍体鳞伤,随后死在牢房里了。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在院子里四下乱闯,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连女看守怎样朝她脸上打了一拳表示“安慰”,并把她赶回行列里去,以维护监狱的秩序,她都没有感觉到。她那无泪的、善良的大眼睛茫然凝视着牢房的白墙,但她能望见什么呢?第二天又传给她另一个消息,说我没有被打死,而是受不了那种折磨,在牢房里上吊了。
那个时期,我一直在那可怜的草垫上扭动着。每天早晨和晚上,我都尽量侧着身子睡,为了给我的古斯蒂娜唱她最心爱的歌。她怎能听不见我的歌声呢,我在那歌里倾注了多少热情啊?
现在她已经知道我的消息,听见了我的歌声,尽管她现在比过去离我更远。现在连看守们都听惯了二六七号牢房里的歌声,他们已经不再敲门命令我们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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