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碰到这样的情景。跟人聊天，对方忽然起身，把敞开的门关上，或把留着一道门缝的门关严实，鬼鬼祟祟的。

还有一种情景是，对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越来越贼亮。尤甚者，把门关紧了还要把声音压得很低——我觉得自己的听力还行，却往往竖起耳朵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这跟关门的目的是相同的。

知道他们的意思，隔墙有耳，何况门没关好，等于墙都没了，那多危险啊，万一被谁听到了……

问题是，大多数时候，我觉得并没说什么见不得光的话呀，这么做不等于自己把自己弄得很卑鄙下流了吗？再说，聊天应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假如真有必须藏于密室的内容，又想夸夸其谈又得惊惶忐忑，那还不如不聊，或换个轻松的话题。

偶尔我忍不住，会来一句“空气不好别关门要不你别抽烟”、“你大点声听着好费劲”、“干吗呀没必要吧”之类的话。我这么说了之后，对方总会有点尴尬，然后用饱经风霜的过来人的口吻解释道：“还是小心一点好，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云云，甚至举一两个大嗓门惹祸的惨痛例子。

其实他们也是对的。他们举的那些例子我完全相信。我相信他们的善意。那些事情我也见过。到处都是饥饿的鬣狗一样捕捉情报腐肉去邀功请赏的家伙，即便你自认为光明磊落，也可能被咬得遍体鳞伤。

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那样呢？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呢？

这不是自吹自擂。我没那么伟大，没那么通透，没那么勇敢。我当然也有懦弱、阴暗的地方，还不少。但我为此感到悲哀。我就是做不到时刻小心翼翼。我不认为自己掌握着能颠覆天下或决定他人命运的秘密，必须在嘴上挂一排警钟。

真的，无奈我真不习惯活成一只老鼠。我准备着吃大亏的那一天的到来。也许到那时我肠子都要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