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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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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文艺圈,毒品

(2019-12-18 16: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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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分类: 低头斋笔记


看完阿莫多瓦的《痛苦与荣耀》,片中大篇幅的吸毒情节激活了我的一个久已有之的想法。

多年前,我工作不久,去北京参加一个西方文学研讨会。到达的当天晚上,观摩德国影片《铁皮鼓》的时候,胃开始疼起来。这一疼就疼得没完没了,以致根本没法开会,躺在床上茶饭不思。上世纪八十年代,条件差,看起来是个高大上的会议,却是在一个普通的单位招待所举行,代表房间没有卫浴设施。到了第三天,吃得太少的缘故吧,虚弱的我去共用卫生间,在走廊上竟晕倒在地。好在摔倒前我的意识十分清醒,发觉不妙,赶紧伸手扶墙,所以是顺着墙滑下去的,并没有把身体摔坏。

迄今为止,那是我唯一的一次晕倒。听起来很可怕,对我而言,其实是一次愉悦的体验,因为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痛苦,反倒是无比轻松,仿佛灵魂出窍,肉身不属于自己了。不知其他有过晕厥经历的人,是不是这种感觉。之后我甚至想过,要是死亡跟这差不多,那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但会议主办方吓坏了,连忙派人派车把我送到医院。诊断结果,胃痉挛,由于精神紧张,或是胃受到什么刺激。我自己认为,精神紧张谈不上,胃受刺激可能性较大。要说得说到更早的时候。我在北京读大学的四年,正是我妈病重之时。那时通讯手段落后,只有写信,特别急的事发电报,信息不灵,加上家里或许有意瞒着我,相隔千里,我总担心我妈病情恶化。寒暑假回家离家,在火车上我的焦虑都会达到高潮,离家是惦念,回家是忐忑。这样,途中我总是胃口全无,二十来小时常常粒米不进。后来我有一种条件反射,见到列车,甚至见到火车站,便情绪抑郁、食欲大减。直到现在,我的这一症状才算基本消除。那次去北京,我同样什么都没吃,到了会上,一下觉得饿得够戗。正餐时间已过,餐厅的米饭都凉了,我不管不顾吃了个肚子提溜圆。胃痉挛多半是这么引起的吧。

大夫开了些药,作用并不大,疼的程度轻了点,可仍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很难受。眼看五天的会期快结束,在北京有不少同学,我想见见,就忍痛出发了。路上有两次疼得不行,在马路牙子上坐着歇息。好不容易捱到央视一个同学那儿,有个师姐跟他同一个办公室——央视里我们校友多极了——听说了我的情况,道:“给你看病的大夫胆儿太小,不敢用狠药。给你打一针吗啡,立马就好。”她拿出一盒药,把一粒药掰了一半给我,说那药是她对付痛经的,也挺厉害,通过她当医生的姐夫弄到的,精贵,所以先只给我吃半颗试试。那会儿我嫩苗一个,师姐大咧咧地谈论痛经,我还红脸。半信半疑地服了她的药,静候效果。

其间师姐讲起她头年的一件事。她肾上发现一个瘤子,怀疑恶性,手术切除。摘下来切片检查,为良性,大松一口气。可术后伤口疼得要命,她受不了,鬼哭狼嚎。她姐夫跟主治大夫商量后,给她打了一针吗啡。

“那叫一个美好啊。”她说,“不一会儿,痛感全无。而且,我回到了童年,又不是回忆,跟重新经历一遍一样,可以说是做起了睁眼梦、白日梦。扎着羊角辫,穿着花裙子,和小伙伴们一起在阳光明媚的胡同里跳房子,甭提多欢快了……”

师姐的讲述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一定是比我晕倒时体验到的更奇妙的感受。我问师姐,假设我显出痛不欲生状,大夫会不会给我来一针,师姐说不是没有可能。于是我十分懊恼自己在大夫面前为了表现自己的坚强,没有反应出疼痛的真相。从此,尝试一下吗啡,成了我的一个念想。后来我如果愿意,当然有机会实现它。可我一直没有勇气去做,害怕上瘾啊,害怕被人发现啊,等等。反正我从来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要不是这个特质,我现在的生活大概与现在大大不同。

回到我被《痛苦与荣耀》触动的久已有之的想法。

为什么文艺圈里那么多人吸毒呢?毒品到底能不能激发艺术创造力?这个问题一点不新鲜,有很多研究探讨。研究表明,精神疾病是创作灵感的残酷引擎。据统计,迄今为止,所有富有创造力的艺术家和作家的抑郁狂躁型忧郁症(bipolar disorder)的发病率是最高的。丁尼生、弗吉尼亚·伍尔夫和梵高都是艺术家或作家饱受严重精神疾病折磨的例子。如若治愈了他们的病,其灵感就会消失,我们的世界就会因此缺少了很多美的创造,我们就会感受不到他们具有创造性的作品带来的启发。而吸毒即是人为地引发精神病。于是一些健康的艺术家选择接受“浮士德交易”,通过吸毒来使他们的创作达到新高峰。

Crosby Stills and Nash乐队的格雷厄姆·纳什(Graham Nash)在他的个人自传《Wild Tales》里公开谈及摇头丸对他的作用。他讲到服用了摇头丸之后创作的歌曲《Cathedral》:“我以前总是照着流行乐的标准模板写歌,先是介绍,然后是第一段、第二段,再进入到副歌……《Déjá vu》是个完全不同的怪物,我彻底被它折服了。”甲壳虫乐队和其他一些音乐作家也承认他们服用摇头丸。

基于政治正确、社会伦理和医学科学的要求,我们必须说他们做出的是完全错误的选择。他们在从心理上到生理上解放了自己的同时,也在毁灭着自己——关于毒品可怕的副作用大家都清楚,在此就不赘述了。

长久萦绕我的想法是,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我们进入一次吸毒般的境界又避免任何危害呢?

那毕竟是相当相当诱人的。

显然,这是一个平庸的想法。我始终是个平庸的人。

最后补充一下,当年服下师姐的痛经药后,过了十几分钟,我的胃就不疼了,再也不疼了。真是神奇的药丸啊。接着,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小学时。夏天,教室里,窗外蝉鸣不断,阳光透过树叶在课桌上摇晃。隔着走道,摇晃的光斑中,穿白衬衫的周小春在低头写作业,汗涔涔的我不住地偷看她。周小春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生……

我曾经把这个梦跟吗啡移植到一起,向人谎称,这梦是我为治疗胃痉挛打了一针吗啡后的幻觉。我这么做,都是因为太迷恋师姐讲的那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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