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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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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耳食录之六十七)

(2019-02-02 13:3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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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分类: 耳食录

 


检查组到某市考核干部,该市三套班子、各局委正副领导以及市属区镇正负领导都是考核对象。检查组组长是纪委新任常务书记朱文宗,反腐治庸战绩彪炳,民间誉其铁汉,媒体另赠外号暗夜骑士。不少接受考核的人心内惴惴。


城西鸡鸣山大沟桥住着一位叫王锐庭的,都说扶乩超级灵验。王锐庭自称给香港女富豪龚如心做过幕僚,围绕龚如心上演的既跌宕又狗血的豪门恩怨情仇,让他深感人事的虚妄与可悲,于是在龚如心去世前一年,辞别香江还家。由于龚如心笃信风水,王锐庭得以接触很多名震江湖的风水师。他说,跟龚如心闹出丑闻的风水师陈振聪确实是个骗子,至于龚如心看出来没有不好说,陷入情感旋涡的女人智商是负数。王锐庭最佩服的是被奉为堪舆大师的蔡伯励,说从蔡大师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王锐庭请的乩神号诃仙,一说是吕洞宾的弟子,一说是吕洞宾骑乘的仙鹤。王锐庭为人卜问前程,常常分析其前因后果,并为趋利避害出谋划策,对吉凶祸福倒不多说。当地的领导干部与他私交甚密,传言提拔到省里去的李主任就是受益于此。


那些天,每当夜幕降临,干部们便络绎不绝地潜往王锐庭家,请他预测考核结果。王锐庭收费高昂,九千至两万七,求乩者看着给,多了少了都不要。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么定价,他从不做解释。


有三个镇领导结伴去找王锐庭。在他的书房里,靠南墙搁着一个柞木条案,案上铺着一叠白纸,一支毛笔凭空悬在纸上。王锐庭坐在条案后,再脑后是一个玻璃壁龛,龛里点着一只巨大的红烛。王锐庭对面的客人会被烛光照得眼花,而他的脸基本处在阴影中。王锐庭先看了这三个客人向上提交的审核材料,然后请他们分次上前,自己闭目端坐,喃喃低语。不久,那只悬空的毛笔自己动了起来,方方正正写下一个“过”字。他拈起写了字的纸。递给第一位客人。


“诃仙说你顺利通过。”


客人万分欣喜,点头如捣蒜,放下装着钞票的信封,抱着那张纸退到一旁。


接下来的客人得到的是一个“不”字,脸顿时煞白,掏钱的手直哆嗦。


“不字并非就是过不了关。”王锐庭说,“待我再问问诃仙。”又是一番絮絮哝哝。“诃仙说了,你有些麻烦,不过,关关难过关关过,不字是让你不要太担心,小心一点就是了。”


“谢谢。”


第二位客人留下钱,抹着额头的冷汗。


最后一个客人也最年轻,叫孙自维。毛笔写出了一个草书字,看着像“变”又像“使”,王锐庭拿不准,同样再问了诃仙一次,仍无答案。


“就这样吧。”孙自维说,似乎看得很开。“变可能变坏也可能变好;使可能是天使也可能是撒旦。都属于中性吧。我静候发落。”


“抱歉。”王锐庭道,“没认准我不能瞎说,就不收你的费了。”


“那哪行,一定要给的。”信封在案上推来推去。“要不这样,”孙自维说,“我有个朋友,很自信,叫他来没来。他跟我是莫逆之交,再给他请一个,就不交费了,怎么样?”


“好说。”


“可我没他的材料。”


“不碍事。写下他的姓名。”


“卞况。”


写好了,王锐庭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搁到一边,接着开始作法。这一次持续的时间特别长,毛笔却只简单地画了一横。


“这是一字吗?”


“是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不是比我更难讲,有无穷的可能性?”


“不,这个一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一流的一,一等的一,一级的一……你这个朋友相当厉害。”


“卞况确实优秀,德才兼备。他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话音未落,毛笔突然又动了起来,动得很慢,犹犹豫豫的样子。王锐庭首先咦了一声,引得其他人都和他一道,紧紧盯着那支笔。良久,毛笔终于停住了,与案子成七十五度角,不像先前成九十度。王锐庭揭起最上面的那张纸,只见纸上的字歪歪斜斜,但毫无疑问,是一个“三”。


“这就奇怪了。”王锐庭向另三个人展示这个字。“三流人物……检查组认为他是个庸才啊。难道朱组长衡量干部好坏的标准这么奇葩吗?你们再稍等,我去看看……”王锐庭双目半翕,双手合十,身子微微摇晃着。屋里的人屏息静气。如此这般弄了七八分钟,王锐庭眼皮一翻,蹡然道:“有了。我刚才去了朱组长的办公室,那里文件堆积如山,请示汇报的人进进出出,哎呀,他那个忙啊!朱组长关注的是航船的方向这样的大问题,根本没工夫留意你们这种级别的事情。所以,卞况的材料——你们的当然也是——都是一般组员在处理。这些组员,良莠不齐,素位尸餐,滥竽充数的有之,居心不良的有之,浑水摸鱼的有之,伺机添乱的也有之。他们就好比饿鬼道上的游魂,到处讨饭吃的,在黑暗狱中呆了七八百上千年,退化了眼睛的精气,加上没有一点情怀,哪里做得到选贤用能。卞况傲气,跟他们没一点疏通,自然被扒拉到犄角旮旯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扭转局势呢?”


“肯定有办法啦。”


“请王大师指教一二。”


“嘿嘿,各位不必过谦,其中的套路你们比我还娴熟。”


三个人如醍醐灌顶,各怀盘算,迤迤然依次而别。孙自维回到住处,马上给卞况打电话,介绍了占卜问卦的情形。卞况嘴里说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神神怪怪的玩意,实际上却有些虚:虽说跟绝大多数同僚比起来,自己问心无愧,可谁没一点毛病呢?如果存心要抓你的辫子,哪有抓不着的。抓一根辫子就能打一顿棍子,不能不防啊,万一呢!这么想着,他连夜登门求助自己的老上级、恩师、已退下来的左老。跟左老谈了自己的担忧,左老极不以为然,手摆个不停,把茶杯都碰到了地上,搞得卞况忙不迭地撅着屁股收拾。


“听那些旁门左道的。”左老瞪着前方吼道,把茶几拍得山响。“你对朱文宗要有信心。我们老一辈的都指着他拨乱反正、重回大道呢。照那些邪教的说法,我们岂不是押错了宝?那些王八蛋,贼心不死、造谣生事,越搞越邪了。老子去说说,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骂了半天,终于看到趴在地上忙活的卞况,拍拍他的头,口气转和缓:“听我的没错,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在左老那里吃了定心丸,卞况便不再理会孙自维的这啊那的。考核结果下来,卞况列在倒数二十名里,属于留职察看、以观后效的队伍。那天去找王锐庭的孙自维等三人都排在卞况前边,其中得到


“不”字的还受到点名表扬、提升一级。卞况受此沉重打击,不得不服了王锐庭,装了一个大信封去拜访。


“这个钱我绝不会要的。”王锐庭态度坚决。“我不是只想哄钱的骗子。”


“王大师不肯相帮,看来我真的山穷水尽了。”


“非也。一流人物终究是一流人物,不气馁、不放弃,坚持奋斗,总会坐上一流的位置。”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鸡汤,是具体的对策。”


“响锣不用重锤,我只说一点吧。目前左老他们这股气势还正旺着呢,眼下,你把钱送给我,不如送给左老。”


“哦……”


卞况果然是聪明人,略一琢磨,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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