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悌元还是副科长时，同事老胡做了个梦，梦见他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在单位的年终总结大会上发言，慷慨激昂，样子十分滑稽。老胡在办公室讲这个梦，本是想戏谑一下，甚至不乏嘲讽之意，不料常悌元听了，喜不自胜。

“这是个好兆头。”常悌元一本正经地道。“你们以后都对我恭敬一点，等我发达了，大伙儿雨露均沾。”

“不然呢？”有人挑衅地问。

“不然……”他打量了一下提问的人。“实话实说，我恩怨分明，还有点记仇。”

众人哄笑。这事儿一时传为笑谈，从此常悌元有了一个外号：皇上。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被公评为能力在及格线以下、品德在平均线以下的家伙，竟然真的被连连擢升，正科、副处、正处，五年上了三个台阶，而且副局在望。发生在常悌元身上的奇迹，使大家不得不对命运这玩意儿重新做一番思考，同时，自觉不自觉地，对他日益恭谨起来。

又不料，反腐风暴掀起了，常悌元因贪污受贿及生活作风腐败落马，锒铛入狱。人们额手称庆，又说：“哪有什么神魔鬼道，那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隐藏自己干的坏事。好在，老天还是有眼的。”

如此说来，当初称梦见常悌元身穿黄袍的老胡，大有跟常悌元唱双簧的嫌疑，成了其同伙了。事实上，老胡后来也确实从常悌元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但老胡坚决不承认那是有预谋的谎言，说自己绝对是做了那个梦的。还说，自打做了那个梦后，这几年的变化无常，他一直觉得非常奇怪。

其实最困惑的是常悌元自己。做一些蝇营狗苟的事，他多少年如一日，并不是在那个梦以后才开始。巧的是，在那个梦前几天，他们局空降了一个新局长。然后，新局长不知怎么的，就被常悌元打动了，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屡屡委以重任。所以，常悌元仍然相信人的命是前世注定的，那个梦不是空穴来风。问题是，好运怎么就戛然而止了呢？即便命中有做阶下囚这一劫，那也应该是在更大的辉煌之后呀？做皇上不敢想，可黄袍加身，起码象征着要做很大很大的官儿吧，那岂是区区一个小处长可以交待应付的？难道，还有咸鱼翻身的时候？后边还有更精彩的戏码？

这样一想，这困惑，反而成了常悌元在大牢中熬下去的精神支柱。

一天，放风的时候，常悌元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报告警官批准后，小跑到简易的铁皮厕所里。脱了裤子蹲下来，一股稀屎喷涌而出，好不畅快。他正长长地舒一口气，突然，厕所顶被揭开了，阳光晃眼地照进来。他下意识地起身提裤，可刚抬起头，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桶粘稠的粪便当头浇下，跟着厕所门被踹开。

外边密密麻麻围了几圈人，发出阵阵狂笑。

“丫的终于穿上黄袍了。”

听到有人这么叫，常悌元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