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

一共做了三十三次。有四个晚上，每晚梅开二度。

一年后

因为争吵，他睡了两次沙发。

三年

她拒绝他的情况时有发生。她拒绝的理由主要有二。因为照护宝宝，睡不好，没精神，此其一。如果折腾，会把宝宝吵醒，此其二。

五年

发现各睡各的被子似乎睡得更香，从此分被子睡。做的频率保持平均一周不低于两次。

六至七年间

担忧分被子睡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数次尝试回归睡一床被子，均告失败。对健康夫妻形态的追求，让位给自由自在和舒适，即使在睡梦中。但这确实影响了做的次数。他们之间多出的薄薄的两层被子，大大减少了他们身体接触的机会，小小地降低了做的便捷性。只是，这种影响非常隐蔽、缓慢，致使他们相当长的时间内没有发觉，甚至从没发觉过。

十年

勉强做到一周一次。

十二年

他晚归的时候越来越多，和他的收入成正比。偶尔整夜不归，事先都打了招呼。她没想到这和他们做得越来越少有什么关系。她要上班，要做饭，要管儿子的生活、学习，累得像蔫黄瓜一样，他不来闹正合她意。

十八年

房子越换越大，有条件了，他提议分房睡，她爽快地同意了。岂止是爽快，简直有点兴奋。开始，儿子上寄宿学校，周末才回，他就隔三差五地去儿子房里睡。后来，干脆给他另布置了一间卧室。她忙前忙后，十分尽心。这时，晚归的现象又越来越少了，不归近乎于无。他说他越来越怕社交了，怕在外吃饭，尤其是喝酒。

二十年

分房以后，再想做，无论谁先起意，都要找点由头。欲望还有，可年纪大了，调情都有点难为情了。有时，难为情让他们把那点并不炽热的欲望按下去了。

三十年

儿子基本不用他们管了。她退休了，他上班去不去也无所谓了。身体都还好。他们最轻松的日子到来了，却越来越爱拌嘴了。睡早睡晚、起早起晚，饮食的冷热咸淡、荤的素的干的汤的，电视看新闻还是看电视剧，他劝阻她跳广场舞、她嘲讽他逛旧货市场，她一年几次参加大妈旅游团、他宁可一个人散步，种花和消灭蚊子，地板应该几天拖一次、空调应该设多少度，韩国和美国哪个国家好……都可能成为他们争吵的导火索。口味难以统一，渐渐发展成各人做各人的饭、各人吃各人的菜。有一次，他问她为什么不每天洗头，她说，你以为我们女人的头发像你们男人的头发，一来二去，弄得很不愉快；经常地，她说他不该老把背佝着，那样显得老态龙钟，他说，我又不是故意的，说着说着竟也弄得不愉快。他正儿八经地跟她聊过一次，大意是，他们的生活习惯、生活理念有很多不同，他以前好像没发觉，好像没觉得难受，怎么再看，就像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呢。她反问，是不是认为过不下去了，是不是想离。他赶紧说，没这个意思。他说的是实话，他压根儿没想过离婚。不过，他对她的肉体不仅麻木，甚至还不乏厌烦——她凭什么不也是这样呢——这无法否认，无法逃避。这使他相当沮丧。

三十三年

数年前，他们在远郊买了一栋小别墅，一直空闲着。退休前两年，他说想把它装修一下，退休了去住，她说你要去住你去住，我不去，干什么都不方便。拖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把它简单地装好了。完工后，他们一起到那里试住了三天，居然做了两次。

三十五年

绝大部分时间，他住在远郊的别墅，她仍住在市区的房子里，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