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感谢你 ——谨以此文纪念西华师范大学李蜀果老师 蒋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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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得写几句
“一天了,一天了,快写,快写”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不知从何而来,催得人慌慌乱乱,惶惶恐恐,上完课,打开手机空间,想写几句,脑子里空空荡荡,却又满满当当的,不像哀痛,不像悲伤,更像骇然,像震惊。我,不能相信,无法相信,李蜀果老师,真的走了,真的去了天国。听说还因病离开,为什么我就从没听说过他生病的消息?
最后一次见他,是三年前,在赛场,那时他还那么活力,那么抖擞,那么艺术。夏天的阳光照着高大微胖的他,脸上密着汗,微笑着,并跟我的馨儿——他的学生说着话,他穿着一件绿色T恤,像极了道边葱绿高大的树,每一片叶子就是一个音符,投下的浓荫正像一曲清凉舒心的旋律,萦绕在馨儿身旁。他教馨儿钢琴五年,从不要求去考级和比赛,只是单纯地教,耐心地教,馨儿也只是单纯地学,耐心地学,从初中到高中,琴声陪伴着女儿成长,直到高三,为了备考,要暂停学琴,李老师才同意馨儿去考级参赛。
此刻,无法相信,不敢相信,那么纯粹爱音乐的人,那个一直被音乐滋润着的生命,怎么会突然枯萎,凋零?音乐还在,他怎么舍得离开?学生,果城,嘉陵江,听惯了他的琴声,该怎么办?
无论怎样,我得写几句,明天一过,又得等一周才能提笔,如山的作业和三点一线的忙碌会吞噬我的时间,劲风可能会散去记忆,磨蚀哀思。我怕,怕忘记降临,写吧,哪怕只言片语,哪怕语无伦次,只要情是真的,庄严的,也算是菲薄的祭品,祭奠那高贵的灵魂。
二、 噩耗
昨天,入夜,一条微信几乎让心炸裂,“今天凌晨李蜀果老师去世了。”是远在上海的小姑发来一条消息,她音乐系毕业,李蜀果老师的学生。
“不可能,是不是消息有误?”“不可能,是不是消息有误?”我突然迟钝了,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是真的,二哥也发了一个视频链接过来。”先生也反复重述着这个残忍的消息。
消息从小姑那里传过来,就一定是真的了,她,应早已从同学那里得到明证了。
“生命无常,生命无常。”我无法消化,一直自言自语着。
一会,得到消息的馨儿立刻打电话过来了,“天哪,怎么可能......”馨儿更难接受。
由于我的懒惰,馨儿自幼不喜进各种培训班,补习班,我从不勉强,任由她的童年恣意地奔跑,因而成绩也平平常常,即使学钢琴,也是烦烦躁躁,松松散散。直到遇见李老师,那五年,恰恰在学业最繁重的时候,但女儿却开始认真地练习,开始辛苦地弹奏。
作为母亲,我怎能不深怀感恩,我的孩子在钢琴前渐渐柔韧起来,勇敢起来,平和起来,常常那么枯燥地反复地弹奏着一些音符,开始断断续续,碎碎落落,而后通通畅畅,悠悠扬扬,弹完后还得去完成一大堆作业。中学时光,青葱岁月,豆蔻年华,一路上,有李老师的琴声,有李老师的引领,今天,孩子怎么能接受这一噩耗?我不知如何安慰,一句话也没说,只让他爸跟她通话。
很快,几乎从不上空间的馨儿发了条说说上来:“从初一到高二,很感谢您教我钢琴。老师,一路走好......”
今天顺着女儿的话,不言悲痛,不言哀伤,就只言感谢。
三 拜师
“妈妈,给我再找个钢琴老师,我想继续学钢琴。”正上初一的馨儿突然跟我说道。
“好啊!”我窃喜,馨儿主动求学,母亲的幸福感迅速蔓延。
大概是2008奥运会,开幕式上,钢琴王子朗朗搅起的层层浪花,溅到了馨儿梦里。“弹得真好,好动听!”由衷地赞美,飞翔的琴音,不经意撞开了一道门,馨儿竟克服畏惧,面对困难,决定重拾丢了半年的钢琴学习。
那么,跟谁学呢?小姑说,现在的馨儿已有一定基础,再提高就得找优秀的老师,“找李蜀果吧,我的大学老师,但他要看基础,差了不会收,我跟他说说。”
不久,碰到朋友袁姐,她女儿是以音乐特长生的身份考上了大学,也曾是李老师的学生。“找李蜀果教,那真是找对了,我跟他说说,看他收不收。”袁姐大力称赞,并热心地说帮着联系。
过了几天,袁姐回话,说李老师叫把孩子带去看看。在去的路上,我有些忐忑,有些担心,不知李老师对馨儿是否满意?
一走进师大老校区,只见新旧夹杂的建筑,粗细相间的树木,顿时感到岁月在交接,光阴在传递。底蕴诞生新意,历史铺出现代,古朴孕育新生;布告栏里张贴着各类学术活动的通知,路上走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渐渐地,一股文化的气息迎面扑来,我即刻想到,有一缕是属于李老师的。
终于到了,刚进屋,就听得一个浑厚洪亮带着一丝着急的声音:“你先在外面找个老师教教,打点基础再来,连谱都不会,现在跟着我学习意义不大……”原来,已有一家长在,旁边还有一个小孩。
我们见面,简单招呼,他很和蔼,亲切,平易,沉稳,距离很快拉近,内向的馨儿也消除了怯生,自然地应答着老师的话。我清楚地记得李老师问了一句:“你学钢琴的目的是什么呢?”至于怎么回答,又问了什么,全模糊了,都被时间的沙漏给流失了。
接着,李老师让女儿弹了一支曲子,还算满意,于是,很快敲定了周末的学琴时间,馨儿竟也很快地接受了李老师,愉快地开始了新的学琴之旅。
四 感谢
馨儿在楼上弹琴,我在楼下等待,鲜少再进屋去拜访,去问候,只因为顾虑,怕打扰他,怕麻烦他,以至于五年里,见面的机会极少,熟悉的只是他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这周要出差,去招生......”“这两天有一个活动,在排练,叫她别来了......”“我还在外地,还没回来......”我从来没有认真去铭记过他的容貌,就因为多了一点庸常世俗的心思,便留得今日如山般的惭愧与悔恨。
后来,李老师搬家了,住在西华师大新校区,城郊,路远,来去费时,费力,我以为馨儿会抱怨,会放弃,但她却依然每天按时坐在钢琴前,专注地用手指跟一排排音符交谈。周末照旧赴约,即使偶尔因事间断,琴声也依然会很快回响起来。
我知道,我的馨儿已经有些理性了。那感性的、精神的、艺术的、肆意的琴声,竟让我的孩子少了浮躁,少了软弱,多了沉静,多了坚韧。那和善的、恩慈的、细致的、严格的老师,却给我的馨儿添了快乐,添了自信,添了轻盈。
记得李老师新家楼下,道路一侧匍匐下去是一片阔而长的斜坡,斜坡下是溪流。斜坡里栽种着一些树木花草甚至一些蔬菜瓜果,很茂盛,很田园。女儿进屋学琴,我徘徊赏景。琴音叮叮咚咚,枝条飘飘拂拂,蜂蝶翩翩冉冉。我想,这草,这树,这花卉,这鸟虫,天天听着音乐,天天做着美梦,才会如此茁壮美丽;这土,这水,这空气,这微风,天天伴着琴声,天天洗着凡心,才会如此芳香清新。当我想到馨儿也正在伸展着叶片,探出花蕾,心就像那明朗朗的阳光一样,飞扬,飞扬。
有几回遇到下雨,我和先生坐在车里,那琴声跟着雨丝一起飘洒,细细地,轻轻地,落在车窗上,慢慢形成一条条线,然后又铺成一片薄薄的水流,洗着车,也浴着心。一会,从楼上跑下一个女孩,抱着一两本书,笑嘻嘻地,向我们跑来,还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后面还有一个学生在弹......”我的馨儿,这次的曲子一定弹得很顺利,才那么开心,那么雀跃。琴音高高低低,细雨丝丝缕缕,孩子蹦蹦跳跳,天地清清静静,这幅画应该还挂在李老师的楼前,永永远远。
馨儿,她记得的画面肯定与我不一样,她的画里,应该是舞动的手指,跳动的音符,流转的旋律,谆谆的叮咛,严格的要求.......“这里弹得太快,节奏没出来,糊在一起了。”是李老师的直述,还是馨儿的转达,我已经模糊了。我不知女儿的琴技究竟是什么程度,但一颗母亲的心常常被打动着,我总是在那琴声里想象:这次更流畅了吧,这次的曲子好像复杂点了,这次的琴声很美妙。
“音乐,是我的生命。”李老师那么爱着音乐,爱着学生,爱着这世界,我怎么能用眼泪来表达,所以,今天的文字不哭,今天的祭奠不要痛,今天只说感谢,只说幸福,只说你给这世界带来的幸福。
“乖,放假回来好好练琴,纪念李老师五年的教导。”我在馨儿空间写了一条简短的回复。
能继续演奏李蜀果老师的音乐,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纪念方式了。
蒋晓英写于2016年3月26日晚,3月27日晚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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