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出走(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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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林杰看母亲吃了药,没什么大碍,就提议还是再去一趟派出所,看有没有什么进展。
林杰把带来的一件绒背心让母亲穿上,两人下楼来,往晨光路那边走。走到一半,林杰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林杰说我们正要去派出所再问问情况呢,父亲那边却说,丹丹又发烧了,他也不会量体温,只能往医院送。到了医院,医生一问,听说已经反复了好几天,就让查血化验。
“那结果出来没有?”林杰问。
“刚出来,医生诊断是急性扁桃体炎,必须住院治疗。”
“要住院啊?”林杰没想到这么严重,麻烦事儿怎么就喜欢往一块凑呢?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父亲交待。旁边的刘雪华听说孙女要住院,急得跟什么一样,恨不得把电话抢过来自己说。
林杰伸出手掌往下按了按,安抚着母亲,让她别着急。
父亲在电话那边又跟林杰说:“丹丹住院,我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你看能不能给左媛说说,让她请几天假啊?”
林杰显得有些为难,他支吾了一会儿,说:“那也只能这样,我给她打电话吧。”
林杰挂了电话,就给左媛拨了过去。
左媛那边也是急慌慌的,说是父亲刚刚给她打了电话,自己正往医院赶呢。林杰就说:“父亲可能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要不你跟单位好好说说,请几天假?”
左媛的语气就有点着急,说是自己负责筹办的一个全市性的会议刚刚开幕,这个时候请假,有点儿给领导出难题。
“那怎么办?”林杰在电话这边左右为难,用手使劲地挠着脑袋。
这时,刘雪华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把电话抢了过去。她对左媛说:“媛媛,你别急啊,我马上让林杰回去。”
没想到左媛并不同意,她说:“那不行啊,我们不放心您一个人在那边,林杰就是专门过去陪您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在这儿就是等消息,他过来也没什么用。说定了,我让他坐最近的一趟火车回去,明天早上就能到。”
左媛还想说什么,这边刘雪华已经挂了电话。她转头对林杰说:“你必须回去,左媛工作走不开,你爸能当个什么事儿?”
林杰没办法,知道做奶奶的母亲在担心孙女儿,只好勉强答应,说:“那我先陪您到派出所问问情况再说。”
到了派出所,他们看到小李就站在院子里,一群人围着他在申诉着什么。而他一脸疲惫,上面满是休息不好的痕迹。基层派出所的民警确实事无巨细,工作强度很大。特别是像小李这样认真仔细有责任心的年青人,常常是加班加点地工作到深夜。但基层工作就是这样,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取得好效果,事与愿违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小李看到他们进来,就从那一堆人中抽身出来,不好意思地对刘雪华说道:“对不住啊,有点忙。您父亲暂时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从几个地方传来了一些线索,但经过我们初步核实,都确定了不是您的父亲。所以,就没去打扰您。”。
“哦,你辛苦了,小李警官。”刘雪华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地向他表达了感谢,然后又指了一下旁边的林杰,说:“这是我儿子。”
两个年轻人相互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李又对两个人说:“不过,根据我们的判断,两天过去了,就算搭顺风车,老人也已经到达了四平。所以,我们已经和四平的警方取得了联系,接下来就把寻找的重点放在那里。”
见刘雪华和林杰表示认同。小李又说:“如果判断正确,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确切的消息。”这时,后面那一帮人中就有人在叫着李警官,想让他过去。
“嗯,那你先忙,我们再等等。”刘雪华体谅地跟小李告了别,和林杰一起从派出所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俩人转过两条街,就到了江北华联超市的门口。和南方不同,华联超市的大门口挂着挡风御寒的塑料帘子,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倒是不断地有人掀开那帘子,进进出出。进去的大多空着手,出来的都大包小包地拎着。刘雪华对林杰说:“你外公从派出所出来,就是进了这座超市,然后就找不到了。”
俩人没有什么心情想进到超市里面去逛逛,只是绕过超市就又往旅舍的方向走。刘雪华想起在来的路上,家里打电话来说丹丹生病的事,就又催林杰赶快回台山去。无论林杰怎么说,她都不同意他再留在这里了。没办法,林杰只好拿出手机来,准备订火车票。
这时,有手机响了。刘雪华的反应有些迟钝,在林杰的提醒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包里已经响了半天。于是急急地拿出来,也没看清是谁,就赶紧接通了电话。
“是刘阿姨吗?”警察小李在电话里问。刚刚分手他就又打来了电话,不知有什么事。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轻松,还透着一些兴奋。这边的刘雪华一下就把心提了上来,热切地等着他把这好消息说出来。
“你们刚走不久,四平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今天上午有群众把一个走失的老人送到了那边的花园派出所。他们觉得这个老人的模样跟我们协查报告上的照片非常相似,就打电话过来核实了。”
刘雪华先是惊喜,这意味着父亲很有可能被找到了。她接电话的时候,就一边听,一边用眼神和表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旁边的林杰。接着,她又问起父亲的身体状况,这是她最担心的。
“放心!虽然具体情况还太清楚,但经过初步检查,老人的身体还好。不过那边的同事说,他还是说不清楚自己的家住在哪里。”
刘雪华听了,稍微放心了一些,说:“那就好,那就好!”跟着又急切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
“这样,你们还是先到派出所来。跟那边视频一下,如果确认是您父亲,还需要履行一些必要的手续,然后就可以去四平领人了。”
“好,我们马上过来。”刘雪华挂了电话,就和林杰急匆匆地赶回了晨光路派出所。
没错!是她的老父亲。此时的刘向南对着镜头,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也许他还没明白警察为什么要让他看着这个东西。他的嘴巴蠕动着,可能是在吃什么东西,拉扯着那些横七竖八的皱纹在脸上爬来爬去,有几缕花白的头发垂下来,挂在额头。几天时间,感觉父亲又木讷、苍老了一些。刘雪华有些心痛,眼泪慢慢地盈满了她的眼眶,只因为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就顺势流了下来。
“爸,”刘雪华忍不住带着哽咽喊了一声,“我们马上去接您。”
因为是单向视频,刘向南并没有听到,他仍然平静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江北这边给了确认的信息,视频就关了。于是办理手续,又对小李千恩万谢一番。但刘雪华和林杰都觉得这感激之情还需要好好地表示一下才行。
也是巧了。出了派出所,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家做广告、标语的小店,门口顺墙挂着几面做好的锦旗,上面写着“医德高尚、妙手回春”,“圣手观音、送子降生”,还有“名师精心指导、培育一代新人”,等等。于是就给小李也做了一幅,让师傅绣上“忠于职守的卫士、一心为民的公仆”两列金黄的美术体大字。俩人把锦旗送到派出所,当着全所警察和办事群众的面,向小李鞠了两躬。这才安下心来,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四平接人。
因为马上可以去四平接父亲了,刘雪华也就不再强求林杰先回台山。她一边安排儿子在手机上买去四平的车票,一边想着给家里的人打电话通知这个好消息。刚把电话拿在手上准备打,她又对林杰说:“别买火车票了,订机票,飞机快!”
先给林杰的父亲打了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让他再坚持一天,最晚后天,他们就会带着林杰的外公回去。那边也说丹丹挂上液体以后,体温降下去了一些,精神好了很多。
然后又给父亲的后老伴儿李淑珍打电话,只说是在老家四平找到了父亲的下落,这会儿他们正准备往那儿赶呢。电话那边,李淑珍的情绪很激动,高兴得眼泪涟涟,不断地对刘雪华说着感谢,还坚持要和他们一起去四平接刘向南。
刘雪华连忙劝她打消这个念头。一说是他们从江北过去会很快,等她准备好出发,说不定他们已经快回去了;二说是阿姨年纪也大了,没必要再这么折腾一趟。其实,在刘雪华心里还有个担心没说出口,因为她觉得父亲之所以要到四平去,很可能是和他们的母亲江南有关。如果李淑珍跟着一起到了四平,发现这个情况,总归会比较尴尬。
“那好吧。”李淑珍觉得刘雪华说得也有道理,勉强同意了,又叮嘱道,“那拜托你们一定要安全地把他带回来,再不能出什么事了。”老来伴侣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刘雪华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平时老看着他俩吵吵闹闹,就以为俩人感情不太好,其实未必尽然,也许这只是他们的相处之道而已。毕竟,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父亲如果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沉迷于对往事的回忆,与李阿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十几年相濡以沫地生活在一起,就是为了老来有个依靠,有个念想。对方出个什么事,怎么能不关心,不紧张?刘雪华心里就更加觉得关于墓地的事要慎重,切不可站在自己家一边的立场上感情用事。那样做会伤害李阿姨不说,可能也未必符合父亲的心意。
打完电话,旁边的林杰也已经把机票订好了。俩人回到旅舍,收拾完行李,在下面街上简单地吃了点儿饭,就打车往机场去了。
 
8.
刘向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他只记得楼房很高,阳光很强烈。街心花园外面道路交错、车来车往,所有的人都在匆忙地赶路。而他不知该往何处去。
昨天,刘向南在四平的长途汽车站下了车,随着人流往城中心的方向走。四平这座东北的城市,和其它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也是笔直的街道,也是林立的商铺,也是铺天盖地的广告,也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刘向南有点发懵,这是四平吗?他坐了这么久的车,走了这么远的路,却好像并没有离开原来的地方。
在他的心里,四平还是原来的样子,也只能是原来的样子!虽然那个卖保健品的女人说四平的变化挺大,但总应该还能找到一些原来的建筑吧?就像风吹过,也会落下几片叶子对不对?刘向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行走着,努力地寻找着曾经熟悉的记忆。
那座雄伟的抗日纪念碑不该挪了位置,让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座曾经不断上演话剧和电影,承载着老百姓无尽欢乐的剧院不该拆了,它可是当时的“地标建筑”;道路两旁那一排排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不该砍了,它曾是这座城市的靓丽风光;南城的海子怎么不见了踪影,那一汪湖水啊,夏日里碧波荡漾,冬天又是滑冰的好去处;看到一所学校,却没有了黄土铺就的简陋操场,有的是精致的塑胶跑道和漂亮的新式教舍,像是一座童话中的城堡;没有找到熟悉的日杂店,不知道哪里还在卖那种切成薄片的薄荷糖,真的很好吃;没有找到红砖围成的部队大院,里面的欢笑和游戏,以及所有的童年趣事都仿佛无影无踪了。
到了晚上,刘向南失望极了。除了在出车站的时候,看到房顶上挂着的“四平”两个字,他就再也没觉得这是他记忆中的家乡。而他的江南呢?又该到哪里去寻找?
夜幕降临,刘向南又累又饿。
在来四平的车上,他吃的是在江北买的面包和方便面。这会儿他想吃口热的,于是他来到了一家面馆。跑堂的小伙子看他衣着肮脏,头发凌乱,差点儿误会来了个乞丐。要不是看他把钱从兜里掏出来,说要点一碗面吃,才不会让他进来坐下呢。
晚上八九点钟,街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明亮的路灯虽然把整座城市照得通明,却也显得更加空旷。风渐渐起了,感觉有一层冷气正在从天而降。就算刘向南刚吃了面,又喝了一碗热面汤,身上的那点儿暖意也抵挡不了多一会儿。凭他穿的衣服,在四平是过不了夜的。他必须要找个地方睡觉。
“有身份证吗?没有是不能入住的。”在这一点上,街边小旅馆的老板娘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刘向南已经问过了好几个这样的旅馆,但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他其实都没有走到这个老板娘的跟前来,只是在门口就被拒绝了,甚至他的一条腿还跨在外面。
可能在这个老板娘眼里,像这样四处游荡的老人,如果还随身带着身份证,才是怪事。
“我有钱!”刘向南申明着,其实更像是央求。
“有钱也不行!公安查到要罚款。”
刘向南无可奈何地又把身子从门里退了出来,他继续往前走去。夜更黑了,风也越来越大,寒冷迫使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显得勾腰驼背。本来已经有些板结的头发,这会儿却被风吹得扬了起来。别说睡觉了,先得找个地方避避风才是。
前面有红色的十字灯箱在闪烁,医院的急诊科是个好去处。
刘向南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对小夫妻,女的抱着个孩子,裹在一条棉毯里,也许是夜里突发高烧,不得不从暖和的被窝里抱起来就诊的。再就是一个打扫卫生的中年妇女,穿着医院统一的蓝色工装,躬着腰在那儿拖着地板。按说应该还有保安的,但这个时候他不知巡逻到哪里去了。
夜里急诊科候诊大厅里的灯光不是很亮,刘向南找了个背门的角落坐下,又从手里拎的环保袋里掏出半瓶水,喝了几口。困意袭来,他卷缩在那张联排长椅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是太疲劳了,这一觉竟然睡得很香。有时候躺在家里的床上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在这么个环境里,刘向南倒是睡得连梦都没做。
不知什么时候,他被赶早来就诊的人声吵醒了。当他坐起来的时候,一条灰色的毯子差点从身上滑了下去。看来还是有好心人,一定是怕他着凉,在昨晚帮他盖上的。天已经大亮了,夜里没有谁来叫醒这个蹭觉的老人。这时,一个保安走了过来,对他说:“大爷,您是来看病的吗?”
“不是,不是。”刘向南直摇头,“我要回家。”
“回家?那您家住在哪里?”保安小伙儿疑惑地问道。
“我的家在……”刘向南挠着头想着,对,大院,那个红砖围起来的大院,我的家就在那里,江南也在那里。于是他告诉那个保安小伙儿说,他的家在某某部队大院。
“那个部队大院,我小时候就知道。”保安小伙儿说,“可是,那个部队早就换防去了别的地方啊。”
“不可能。”刘向南不相信有谁能把他的家给搞没了。
“真的,就连您说的那个大院,也在很多年前拆掉了,现在变成了一座街心花园。”
“不可能,你胡说!”刘向南觉得这个年青人在信口雌黄,他有些生气了。
但保安小伙儿并没有介意,他问道:“大爷,听您的口音,应该是本地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刘向南不想再搭理他,站起来,径直走出去了。身后的保安小伙儿有点莫名其妙,他一边叠着那条毯子,一边自言自语:“好奇怪的老头儿,有健忘症吧?该找这儿的医生给看看。”
看刘向南走出了急诊大厅的门,停在那儿犹豫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去,好心的保安小伙儿就在后面喊了声:“大爷,您是要去看看那个街心花园吗?不远!顺着右边那个道,一直朝东,走个二里地就到了。”
谁说我要去看那个狗屁花园,我要去找我的家,找我的江南!刘向南心里想。但脚下却按那个保安说的路线,先右拐,再一直向东走去。他心里不信,那么大的部队大院,能说拆就拆了?
刘向南一心只想着他的家,他的江南。这短短的一公里多路,他却像是走了几十年。家,就在路的尽头,他正往那里赶去。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自己竟然忘了家在哪里,忘了江南又在哪里,他苦恼、
他自责、他愤懑,他天天苦苦思索、他夜夜为此失眠。他也问过雪华, 
现在好了,他记起来了,他的家在四平,就是这里!江南也一定在这里,那个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小姑娘要回来了;那个青春靓丽的中学女生要回来了;那个笑妍如花的幸福女人要回来了;还有那个躺在病床上,轻轻握着他的手的女人也要回来了。
刘向南走着走着,竟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芬香,它似乎是从记忆的某个地方泛起来的。淡淡的少女的味道,和儿时向往的味道一模一样,和梦里江南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芬香萦绕着他,又像是牵引着他,带着他跌跌撞撞地往那心中渴望的地方去了。
这二里地,他走得很急,像是要赶着回家的游子,心里除了渴望,还有一些忐忑。他不知道家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像这城市一样变得面目全非?他不知道父母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身体还好不好?他更不知道江南会是什么样子,她为什么要离开他这么久?而这些疑问马上就要解开了!
可令他失望的是,就像那个保安说的一样,在路的尽头,的确没有什么部队大院,有的,只是一个很大的街心花园。说是花园,其实它更像是一个公园。它占地面积宽阔,有高大的树木,说是生长了几十年上百年也有人相信。这里还有成片的灌木林和草地,铺着方砖的活动广场,以及正在迎风怒放的鲜花。九月,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它们被摆放成各式的造型,尽情地吐露着令人迷幻的芬香。
北方的太阳此时已经攀上了云头,它正把强烈的阳光投向地面,气温徒然升得很高。
刘向南满头大汗。因为赶路,也因为这烤人的阳光。
刘向南沮丧地站在广场上。这里没有部队大院,只有街心花园;这里没有游戏的天地,只有平整的广场;这里没有属于他的家,只有嘈杂的空气;这里也没有他的江南,只有陌生的行人。一切都和他无关,只有那几棵笔直的杉树,好像曾经在他的记忆里一晃而过。
刘向南愤怒地站在广场上。是谁,拆了我的家?是谁,藏起了我的江南?让我们不得团聚!刘向南情绪激动起来,他不断地在广场上走来走去,并喃喃自语,有时还猛烈地挥动着手臂。
阳光越来越强烈,广场上光秃秃的没有遮阴的地方。本来就不多的游人都躲到旁边的树林里去了。只有刘向南好像浑然不觉,还呆在那儿发泄着自己的愤懑。他的头上已经不是汗水,而是被太阳烤晒出来的油渍。
广场外高楼林立、道路交错、车来车往,所有的人都在匆忙地赶路。而刘向南孤独地站在广场上,他不知该往何处去。
有一刻,他好像听到空中传来了鸽哨声,这划破空气的声音让记忆重新鲜活、兴奋起来,他从愤懑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迎着炙热的阳光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广场上的群众发现了晕倒的刘向南。醒来后,不知家在哪里的他被当做走失的老人送到了附近的花园派出所。然后有警察来问话,然后有医生来检查。然后让他喝水、吃面包。刘向南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让他对着一个黑乎乎的镜头吃面包。
然后警察让他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休息。他很听话,好像什么都忘了,怎么来的?为什么来?来做什么?全忘了一样,乖乖地,什么都没想就在床上睡着了。
梦里阳光仍然明亮,高楼仍然林立,行人仍然如织。他在这喧闹的城市里行走,孤独地行走。但这喧闹好像关了静音,只剩下喧闹的影像。
梦就像无声的电影一样默默地放映着。
突然,声音的开关又被人打开,嘈杂的世界一涌而来。有个声音在空中喊:“醒醒,快醒醒。”
刘向南使劲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他们在吵吵嚷嚷。前面穿着警服的人说:“刘大爷,您醒了?看看是谁来了。”说完就退了下去。
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对他喊,外公!外公!
有个女的来到最前面,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哭得泪流满面。想叫什么,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嘴。
刘向南打量着她的模样,恍恍惚惚地,这是谁呢?他如同穿行在浓雾之中,提示或明或暗地闪烁着,有个意识在头脑中逐渐醒来。片刻,如电光火石一般,记忆和现实的壁垒瞬间被打通,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抱住刘雪华,喊道:
“江南,我终于找到你了!”
 
 
起 
第一稿:2021-10-24
第二稿:2021-11-15
第三稿:2021-12-03
 
(37.6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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