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四《孟子•离娄章句下》赏析(二)(卷8•18-卷8•33)
(2017-04-16 17: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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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四:《孟子•离娄章句下》赏析(二)(卷8•18-卷8•33)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18】
【原文】
徐子①曰:“仲尼亟②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
孟子曰:“源泉混混③,不舍昼夜,盈科④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⑤。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6)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7)过情,君子耻之。”
【注释】
①徐子:孟子的学生徐辟。②亟:屡次。③混混:通“滚滚”,水势盛大的样子。④科:坎。⑤是之取尔;“取是尔”的倒装句,“取这个罢了。”(6)侩(kuai):四间大沟渠。(7)声闻:名声,名誉。
【译文】
徐子说:“孔子曾多次赞叹水,说:‘水啊!水啊!’他到底觉得水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孟子说:“水从源泉里滚滚涌出,日夜不停地流着,把低洼之处--填满,然后又继续向前,一直流向大海。有本源的都是这样奔流不息,孔子所取的,就是它的这种特性而已。试想,如果水没有这种永不枯竭的本源,就会像那七八月问的暴雨一样,虽然也可以一下子灌满大小沟渠,但也会一下子就干涸枯竭。所以,声望名誉超过了实际情形,君子就会感到羞耻。”
【读解】
孟子一方面祖述仲尼之意,阐发水的特性;另一方面用水比拟人的道德品质,强调务本求实,反对一个人的名誉声望与自己的实际情况不符。要求大家像水一样,有永不枯竭的安身立命之本,不断进取,自强不息。其实,我们在《韩诗外传》里发现了孔子自己对于为什么要“亟称于水”这个问题的详细回答。问题是由子贡提出的。子贡说:“君子看见大水总是要观察,这是为什么呢?”孔子回答说:“君子是用水来比拟人的道德啊!水到处给予而无私,这不是像很有德行吗?所到之处万物生长,这不是像很有仁爱吗?流向总是循着一定的道路,这不是像很有正义吗?浅处流淌,深处莫测高深,这不是像很有智慧吗?奔赴深渊大谷而毫无疑惧,这不是像很有勇气吗?任何细微之处也不放过,这不是像很明察吗?遇到险恶地势也不避让,这不是像很容忍大度吗?脏东西进去,干干净净出来,这不是像很善于化育吗?水面永远是平的,这不是像很公正吗?不求一概满盈,这不是像很有节度吗?无论经过多少曲折,始终向东流,这不是像意志很坚毅吗?正因为水有这些特性,所以君子看见大水就一定要观察。”这简直就是一首水的赞美诗啊!生动而深刻。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观水去呢?
【原文】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①,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注释】
①几希:少,一点点。
【译文】
孟子说:“人和禽兽的差异就那么一点儿,一般人忽视它,君子却保存它。舜明白一般事物的道理,了解人类的常情,于是从仁义之路而行,而不是为行仁义而行仁义。”
【读解】
人与动物的差别何在?在今天,这已是一个人类学的命题了。可孟子却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孟子说,人与禽兽的差异就那么一点儿,至于那一点儿到底在什么,他在这里没有说。不过,我们在《滕文公上》)里曾听他说过人之所以为人,吃饱了,穿暖了,住得安逸了,如果没有教养,那就和禽兽差不多。可见,在孟子看来,人和禽兽的差别就在于有没有教采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有没有精神方面的东西。这和我们现在一般的看法是基本吻合的,即,人的动物本能方面,亦即其自然属性是动物性的,但其精神文化方面,亦即其社会属性是非动物性的,而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后一方面。既然如此,高尚的人当然就应该发展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一方面。所以,孟子说:“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一般人往往容易忽视这一点,只有品质高尚的人才注意保存和发展这一点。比如说有的人认为“人生在世,吃穿二字”,那就是标榜“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自然是“近于禽兽 ”了。当然,孟子也并不是要完全否定“饱食、暖衣、逸居”,要求人们不食人间烟火,苦行禁欲。而是认为应该像舜帝那样,“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从一般事物的道理和人类的常情出发行仁义之道,而不是为行仁义而行仁义,不顾人之常情。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孟子的主张,应该是“饱食、暖衣、逸居而有教”,既不排除人之常情,又强调教育的重要性。物质生存与精神追求都不可废弃。这一点,当然也是符合我们今天的基本观点的。
【评析】
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只是哪一点点呢,那就是“人性”!这个“人性”就是“爱”。野兽为了争夺食物,不惜残害同类,而人们为了争夺食物呢?有人性的就会相让,或是相帮;但也有的人不惜杀害同类而夺得眼前利益。所以孟子说,一般老百姓抛弃人性,进而就会成为野兽一样的人。而君子却保存人性,因为君子明白只有团结人,人们才能生存下去,并生活得更好。大舜明白所有事物的道理,又懂得人际关系的实质;所以他是从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出发做事情,而不是只做出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的样子,这就是最佳行为方式。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0】
【原文】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译文】
孟子说:“大禹讨厌美酒而喜欢善良的言论。商汤处事多走中间道路,树立贤才不论其是何地之人。周文王看到老百姓处于困境很悲伤,寻求着大道目标而好象未曾见到。周武王不轻慢懈怠身边的人,也不会忘记远方的人。周公想具备夏商周三代君主之长,以施行四种政事;如果有不符合之处,就仰头思考,夜以继日,幸而想通了,就坐着等待天亮好去执行。”
【注释】
1.旨酒:美酒。
2.执中:走中间道路,不极端。
3.方:《易·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易·观·象》:“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书·多方》:“告尔四国多方,惟尔殷侯尹民。”杨树达《积微居小学述林》:“方者,殷、周称邦国之辞,……故干宝云:‘方,国也。’是也。”《老子·五十八章》:“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论语·子路》:“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这里用为“各邦国”之意。亦为“各地方”之意。
4.伤:《诗经"陈风"泽陂》:“有美一人,伤如之何?”《战国策·秦策》:“天下莫不伤。”《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时人伤之,为诗云尔。”《孔雀东南飞》:“时人伤之,为诗云尔。”这里用为悲哀,哀伤之意。
5.泄:《诗·邶风·雄雉》:“雄雉于飞,泄泄其羽。”《诗"魏风"十亩之间》:“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诗·大雅·板》:“天之方蹶,无然泄泄。”陆德明释文:“《尔雅》:‘宪宪,泄泄,制法则也。’”《荀子·荣辱》:“憍泄者,人之殃也。恭俭者,屏五兵也。”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泰部》:“泄,假借为亵。”这里用为轻慢、懈怠之意。
6.迩:(er耳)《诗·周南·汝坟》:“父母孔迩。”《诗"小雅"小旻》:“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左传·僖公二十二年》:“戎事不迩女器。”《论语·阳货》:“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於鸟、兽、草、木之名。”《礼记·中庸》:“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以好察迩言。”《礼记·郊特性》:“节远迩之期也。”《孟子·离娄上》:“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虞书》:“柔远能迩。”《说文》:“迩,近也。”这里用为“近”之意。
【解读】
大禹讨厌美酒而喜欢善良的言论,因为美酒虽美但却能伤害人;也就是说,眼前是舒服了,但却留下了后患。善良的言论有时候听起来不大顺耳,但做下去的后果却是很好的,这就是大禹选择的最佳行为方式。
商汤处事多走中间道路,因为中间道路就是不走极端,从而也就没有大悲大喜。他树立贤才不论其是何地之人,因为如果有地方、地域性的偏见,就会寻求不到真正贤能的人。这就是商汤选择的最佳行为方式。由孟子此言可知“中庸”不是走中间道路,如是,孟子何不言“汤中庸”而言“执中”?
周文王看待人民很悲伤,这个“悲伤”,就如佛家的“大慈悲心”,意指同情天下所有的人。这也是老子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之意。他寻求着大道目标而好象未曾见到一样,这是指周文王不自满,不骄傲,追求到一个目标后,紧接着又追求下一个目标,并不停留在成绩上自夸,啊,看到没有,我们已经走上了康庄大道,我们已经达到了目标,周文王对待成绩就好象是没有看到,而是孜孜不倦地继续追求新的目标和成绩。这就是周文王选择的最佳行为方式。
周武王不轻慢懈怠身边的人,也不会忘记远方的人。这是指周武王选拔人材不分远近,不分亲疏,不象后来乃至到现在的某些人,只知道“远方的和尚会念经”。这就是: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对自己身边的视若无睹,只想贪求更新更好的,这当然不是最佳行为方式。当然,外面有新的好的是应该学习,但无论任何事、任何人都会有地域的不同、民俗风情的不同而异地后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这就是现代的“多元化”管理。所以,周武王之不轻慢懈怠身边的人,也不会忘记远方的人的行为方式,才是最佳的行为方式。
周公想具备夏商周三代君主之长,以施行四种政事;这是孟子称赞周公完全忘我的领导精神和工作作风,也是称赞其最佳的行为方式。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1】
【原文】
孟子说:“先王们的事迹都失传了,《诗经》也亡失了,《诗经》亡失以后,才有《春秋》一书的出现。晋国的《乘》书,楚国的《梼杌》书,鲁国的《春秋》书,都是一样的。它们的记事不外是齐桓公、晋文公,体裁则属于史书。孔子说:‘《春秋》里的褒贬之义我孔丘私自决定了。’”
【注释】
1.乘:春秋时晋国的史书。后用以称一般的史书。
2.梼杌: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猛兽。《左传·文公十八年》:“谓之梼杌。”赵岐《孟子》注:“囂凶之类,兴于记恶之戒,因以为名。”亦是一种史书。
梼杌,拼音táowù。1,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猛兽。 2,传说为远古“四凶”之一,是鲧死后的怨气所化。3,泛指恶人。 4,楚史书名。5,梼杌是北方天帝颛顼的儿子,它还有名字叫做傲狠,难训,由这几个名字里,也可大略推知它的作为了。和穷奇一样,梼杌后来也成了四凶之一。
由于书写的原因,周朝以前的事迹很少留传下来;自周朝立国后,各种竹简、钟鼎文也就多了,因此记载各诸侯国的史书也多了。但是,什么样的史书才真正符合历史事实呢?所以孔子作《春秋》,认为自己私自决定了历史事实的褒贬之义,以尊重历史事实为本,为的是统一各诸侯国史书的写作。因此孟子在此举此例,也就是说明在史书的写作上,孔子采取的是最佳行为方式。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2】
【原文】
【译文】
孟子说:“君子的恩惠,流传五世后才断绝。小人的恩惠,流传五世后也断绝了。我没能成为孔子的学生,我是私下从别人那里学到孔子的学说的。”
【注释】
1.泽:《庄子·大宗师》:“泽及万世而不为仁。”《孟子·公孙丑下》:“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史记·西门豹传》:“故西门豹为邺令,名闻天下,泽流后世。”这里用为恩泽、恩惠之意。
2.斩:《诗·小雅·节南山》:“国既卒斩,何用不监?”《战国策·秦策三》:“北斩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兵不下。”《广雅·释诂一》:“斩,断也。”这里用为断绝之意。
3.私淑:没有得到某人的亲身教授而又敬仰他的学问并尊之为师的,称之为私淑弟子。以区别于经老师亲自传授过学业的学生。
【解读】
孔子作《春秋》,是最佳行为方式,那么,孟子之继承孔子学说,亦是最佳行为方式。如此,不论是君子还是小人的对社会、对人类的恩惠,都会得到传承,也就不会“五世而斩”了。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3】
【原文】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译文】
孟子说:“可以拿取,也可以不拿取的,拿取了有损廉洁;可以给与,也可以不给与的,给予了有损恩惠;可以死,也可以不死的,死了有损勇敢。”
【读解】
与著名的“鱼与熊掌”二者必居其一选择不同,孟子在这里摆给我们的,是一种两可之间的选择,而且要为难得多。比如说,杀人越货还是遵纪守法?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是难题,可是,吃回扣还是不吃?收红包还是不收?这对很多人来说,却是相当考人的难题了。就孟子所举的情况来看,“取伤廉”是比较好理解的,可“与伤惠”和“死伤勇”却有些令人费解。揣摩起来,所谓“与伤惠”大概是说,在可以给与,也可以不给与的情况下,还是不给与的好。因为,“济人须济急时无”,也就是孔子所说的“君子周急不继富”(《论语·雍也》)的意思。不然的话,给予了反而有滥施恩惠的嫌疑,反而于真正的恩惠有所损伤。这就是“与伤惠”。至于说“死伤勇”,则是指我们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有时候活下来比死去需要有更大的勇气和更强的战胜困难和耻辱的毅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选择了死,很可能给人以轻生的感觉,当然就是于勇气有所损伤的了。这就是“死伤勇”。有人认为,孟子之所以举出“与伤惠”和“死伤勇”,是因为战国时代豪侠风气盛行,四豪滥施恩惠,荆(轲)聂(政)刺客轻生,所以孟子针砭时弊,引以为戒。(毛奇龄《圣门释非录》引全履祥语)如此说来,倒是一个时代性的话题了。那么,对我们来说,仍然具有时代意义的是什么呢?恐怕就是“取伤廉”了吧!
可以拿取,可以不拿取,这是指什么呢?是指钱财和名誉地位。每个人其实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在取与不取之间,有时候很难把握。所以,孟子强调,“取伤廉”者,不取也。也就是说,如果拿取了但是伤害了廉洁的操行,还是不取的好。这就是对最佳行为方式的说明。
可以给予,可以不给予,这是指自周文王流传下来的“扶贫不救贫”的思想,根据这种思路,不是见到贫穷的人就要去救济,而是要看具体情况,该救济则救济,不该救济的就不能去救济。因为不该救济的去救济了,给予了就会损伤真正的恩惠的施行。这也是对最佳行为方式的说明。
可以穷尽,可以不穷尽,这就是指学习上而言了。人都有好奇心,有些人对某些事就喜欢去探个究竟,要穷尽这个事物或问题的本源。然而,穷尽了就会损伤勇气。因为穷尽事物或问题的本源,也就知道了其来龙去脉,并且知道了其发展变化规律,所以也就会对这个事或这个问题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因此,可以穷尽,可以不穷尽,就要求我们选择最佳行为方式。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4】
【原文】
逢蒙①学射于羿,尽羿②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异。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
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
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庚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庚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庚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庚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庚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③而后反。”
【注释】
①逢(peng)蒙:羿的学生和家众,后来叛变,帮助寒浞杀了羿。②羿:又称后羿,传说是夏代有穷国的君主。③乘矢:四支箭。
【译文】
逢蒙跟羿学射箭,学得了羿的技巧后,他便想,天下只有羿的箭术比自己强了,于是便杀死了羿。孟子说:“这事也有羿自己的罪过。”
公明仪说:“羿不该有什么罪过罢。”
孟子说:“罪过不大罢了,怎么能说没有呢?从前郑国派子濯孺子侵入卫国,卫国派庚公之斯追击他。子濯孺子说:‘今天我的病发作了,不能够拿弓,我死定了!又问给他驾车的人说:‘追我的人是谁呀?’驾车的人答道:‘是庚公之斯。’子濯孺子便说:‘那我不会死了。’给他驾车的人说:‘庚公之斯是卫国著名的射手,先生反而说不会死了,这是为什么呢?’子濯孺子说:‘庚公之斯是向尹公之他学的射箭,尹公之他是向我学的射箭。那尹公之他是个正直的人,他所选择的朋友也一定正直。’庚公之斯追上来了,问:‘先生为什么不拿弓呢?’子濯孺子说:‘今天我疾病发作,不能够拿弓’。庚公之斯说:‘我跟尹公之他学射箭,尹公之他又跟您学射箭。我不忍心用您的箭术反过来害您。不过,今天这事是国家的公事,我不敢不做。’于是抽出箭,在车轮上敲打了几下,把箭头敲掉,发了四箭然后就回去了。”
【读解】
孟子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那意思却是非常明确的了:子濯孺子善于选择和教育学生,注重学生的人品正直,相信学生尹公之他也会像他一样选择和教育学生,所以知道庚公之斯不会杀他。可羿却不善于选择和教育学生,对于逢蒙的人品失察失教,结果招致杀身之祸,所以,并对于自己的被害也负有一定责任。
逢蒙艺成害师,历来为人所不齿,这本已是大家的共识,孟子却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认为共有自取其祸的责任在内。乍一听来,我们会和他的学生公明仪一样认为没有什么道理,但仔细想想,也就觉得并非没有道理了。比如说我们今天有些人“引狼入室”,引小偷进家门,往往是由于房主人自己平时不谨慎,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屋,使之见财起意,产生歹心,结果发生失窃甚至谋财害命的惨案。这能说房主人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这还只包含了交往中要注意识人察人的一方面,没有包含对学生进行品德教育方面的问题。如果并不只是教逢蒙箭术,而且也教他做人的道理,简言之,既传艺,也传德,那也许就不会发生已遭害的悲剧了吧。
所以,从逢蒙杀羿这件事上,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两个方面的教训:一方面,不仅选拔干部,交往朋友需要考察、认识人,就是收学徒,招学生也同样需要慎重选择。另一方面,无论是教学徒,教学生还是培养其他什么人,都一定要从德与才两个方面着眼进行教育与培养,使之全面发展,成为德才兼备的人。只有做到了这两个方面,才不会酿成祸端,使自己反遭其殃,后悔莫及。当然,无论从我们今天的教育方针还是从我们的干部制度来看,都是非常注意这两个方面的。只不过,实际操作中做得如何,还有待调查研究。那就把孟子这段话,把逢蒙杀羿这件事作为提及我们注意的一份材料,一个经验教训吧。
【评析】
羿把自己的射箭术全部教给了逢蒙,这是对的,但为什么孟子还要说羿有过错呢?这是羿选徒不当而造成的。后来这个事情成了师傅留一手的“历史的经验教训”,以至于有很多好的技术失传。其实并不是不能全部教给徒弟和学生,只是在收徒或收学生时,要特别慎思明辨罢了。紧接着孟子所举的例子,也就说明了尹公之他所收的徒弟是个好样的,正直的人,因此子濯孺子就没有死在敌人手下。这也就说明,上一章所说的“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中的给予,如果是选择了最佳行为方式,就不会伤害恩惠;如果不是最佳行为方式,那就会伤害恩惠。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5】
【原文】
孟子曰:“西子①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②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注释】
①西子:指春秋时越国美女西施,这里以她代指美女 。②恶:这里与“西子”相对,主要指丑陋。
【译文】
孟子说:“像西施那么美丽的女子,如果她沾染上污秽恶臭的东西,别人也会捂着鼻子走过去;虽然是一个面貌奇丑的人,如果他斋戒沐浴,也同样可以祭祖上帝。”
【读解】
幸好只是不洁,问题还不很大,如果是麻疯并“爱得死”(爱滋病)之类的,那可就惨了!岂止是掩鼻而过?多半是谈“西子”而色变了罢。相反,面貌奇丑如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尚可以在巴黎圣母院做敲钟人。上帝当然会接受他的祭祀,并为他祝福。所以,有美有善不足恃,贵在保持勿失;有丑有恶不足惧,贵在自新。这就是美丑善恶相互转化的辩证法。自我把握尤其重要。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6】
【原文】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译文】
孟子说:“天下人讨论人性,都是过去了的而已;所谓过去了的,是以利益为根本。人们之所说厌恶有智谋的人,是因为其往往过于切磋琢磨。如果有智谋的人能象大禹治水那样,那么人们就不会厌恶有智谋的人了。大禹之治水,是顺其水性的自然而没有硬去多事。如果有智谋的人也是顺其人性的自然没有硬去多事,那这个智也就是大智。天那么高,星辰那么遥远,如果寻求到它们过去的状态,千年以后的今日,也是可以坐着推算出来的。”
【解读】
人们无论采取哪一种行为方式,都是为了追求利益,这就是人性。那么,为了追求到利益——无论是个人利益还是公众利益,究竟采取哪一种行为方式呢?因此,在选择行为方式上,人们就很厌恶那种耍小聪明,对事情过于雕凿的人。这是因为这些人在选择行为方式时,违背了人的自然的本性,故意去多事,非要绕好几个弯弯,绕好几个圈圈,才认为是最佳行为方式。殊不知这样做适得其反,反而招致了人们的厌恶。对此,老子总结得很好:“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道德经·十八章》)这个意思是说,大道被废弃了,才出现了“仁义”;人类的智慧增长了,才产生了伪诈;亲属间关系不和谐了,才显出孝顺和慈爱;国家的统治昏乱了,才有忠臣。
为什么人类的智慧增长了就会产生伪诈呢?老子在《道德经·六十五章》里又加以说明:“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就是说,古代善于遵守道路的人,不是以明白的道理对待人民,而是让人民自然愚昧。因为人民之所以难以治理,就在于有很多智慧。所以,以智慧来治理国家,是国家的祸害;不以智慧来治理国家,是国家的福气。知道了这两者的道理,就是知道了囤积的方式。时常知道囤积的方式,就称为知道幽远而深厚的规律。幽远而深厚的规律很深,很远,是与万物共同归返的,然后才能达到顺畅的境界。
老子的这个思想,直到现在都多有人反对,认为这种愚民政策实不可取。其实是我们没有弄懂老子的思想。万物都有一个发展过程,人类也不例外。在人类的发展过程中,必然有一个愚昧阶段,人类不可能从一诞生起就是聪明的、有智慧的。虽然现代科学技术发展了,但我们并不能认为我们现在就已经走过了这个愚昧阶段。相比于大自然的奥秘来说,现代科学技术还很幼稚,远远没有了解大自然和人类自身的奥秘,怎么能说我们很有智慧呢?只不过与其它动物相比,人类的智慧确实是要高一些。然而某些动物的某种智慧比人类要高,我们还没有弄懂它们,又怎么能认为我们比它们聪明呢?而人类想要摆脱和超越这个愚昧的阶段,并不是短时期就可以办到的。相比于地球历史来说,人类有史以来的这五千年,只是一霎间。如果以地球历史比喻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话,人类这五千年历史只是一分钟。所以,在绝大部分人们还处在愚昧阶段的时候,就不能提倡以智慧来治理国家和人民。孟子可以说是完全读懂了老子的思想,在为人处世上,在选择最佳行为方式上,是反对过于使用智谋的。
【原文】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
【译文】
齐国大夫公行子的儿子死了,右师王驩前去吊丧,进了门,有上前与王驩(huān)交谈的,也有到王驩座位旁跟他说话的,独有孟子不和王驩说话,右师王驩很不高兴,说:“各位大人都与我打招呼,孟子偏偏不与我说话,是怠慢于我。”
孟子听到这话,说:“按礼的规定,在朝廷上不能越过自己的位子互相交谈,也不在不同的台阶上作揖。我想按礼的规范行事,右师认为我怠慢他,不是太奇怪了么?”
【注释】
1.公行子:人名,齐国大夫。
2.右师:先秦时期官名,此处指齐国大夫王驩(huan患),驩字子敖。
3.简:《诗"邶风"简兮》:“简兮简兮,方将万舞。”《论语·公冶长》:“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荀子·议兵》:“简礼贱义者,其国乱。”这里用为怠慢、倨傲之意。如:简侮(轻侮)、简薄(鄙薄轻视)、简倨(犹高傲)、简恣(简慢放肆)、简亵(怠慢,失敬不恭)、简弛(惰慢弛废)、简怠(怠慢)等。
【解读】遵礼行事
这一章是编书者述说一个故事而举了孟子的例子,说明孟子本人在为人处世上亦是选择了最佳行为方式的。其实我们现代也是这样的,这边在举行隆重的葬礼,那边有人在高谈阔论,你会怎么想?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8】
【原文】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①,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③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道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④哉?于禽兽 又河难⑤焉?’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6)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注释】
①横逆:蛮横无礼。②此物:指上文所说“横逆”的态度。奚宜:怎么应当。③由:通“犹”。下文“我由未免为乡人也”中的“由”也通“犹”。④择:区别。⑤难:责难。(6)法:楷模。
【译文】
孟子说:“君子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内心所怀的念头不同。君子内心所怀的念头是仁,是礼。仁爱的人爱别人,礼让的人尊敬别人。爱别人的人,别人也经常爱他;尊敬别人的人,别人也经常尊敬他。假定这里有个人,他对我蛮横无礼,那君子必定反躬自问:我一定不仁,一定无礼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对我这样呢?如果反躬自问是仁的,是有礼的,而那人仍然蛮横无礼,君子必定再次反躬自问:我一定不忠吧?如果反躬自问是忠的,而那人仍然蛮横无礼,君子就会说:‘这人不过是个狂人罢了。“这样的人和禽兽 有什么区别呢?而对禽兽又有什么可责难的呢?’所以君子有终身的忧虑,但没有一朝一夕的祸患。比如说这样的忧虑是有的:舜是人,我也是人;舜是天下的楷模,名声传于后世,可我却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个才是值得忧虑的事。忧虑又怎么办呢?像舜那样做罢了。至于君子别的什么忧患就没有了。不是仁爱的事不于,不合于礼的事不做。即使有一朝一夕的祸患来到,君子也不会感到忧患了。”
【读解】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这是一段典型的劝人互爱互敬的文字,在论述中又强调了个人修养中的反躬自省。读起来,使人感到与西方基督教的精神有相通之处。就像我们今天流行的歌曲所唱的那样: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让这世界有真心的爱,让这世界充满情和爱!道理并不深奥,可以说是不言而喻。关键是要有行动的热情。如果人人都有这种行动的热情,许多人际之间的矛盾纠葛就会没有了,许多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社会的文明程度就会大大提高了。问题是,我们从幼儿园时就接受这种互爱互敬的教育,而实际到底做得怎么样呢?恐怕也应该接受孟子的建议,来一点反躬自省吧。
【评析】人人都要遵守社会行为规范
上一章孟子的话似乎没有说完,所以本章孟子紧接着说了,“我想按礼规行事,右师认为我怠慢他,不是太奇怪了么?”君子之所以不同于普通人,就是因为存的心思不一样。王驩的心思是计较别人不尊敬他,而不是去爱别人和遵守社会行为规范,他的这种行为,就如孔子所说的:“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论语·子路》)
孟子所说的君子的这种心态,才是积极的心态。现代的“追星族”们只知道去羡慕那些出了名的“闻人”,而不思自己也应该努力拚搏,让别人也来“追星”。因此,孟子告诫人们,不是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的事不做,不是社会行为规范的事也不行为。这也与孔子所说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意思是一样的。换句话说,人人都遵守了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也就能达到相互亲爱的关系。因为共同的行为规范能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趋于一致,而在一致的思想和行为上,人与人之间也就很容易相处了。人是社会的、群体的动物,人只能与人生活在一起才能算是个人。若不能与其他人共处,其也就不是个人了,充其量算是个野人。当然,人类首先都要从为自己出发,最起码要在自己吃饱饭的基础上才能考虑到别人,考虑到国家,考虑到全人类。但在为自己的情况下,还应该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以及全社会、国家的大局。也就是说,在争取自己更好的生存空间的同时,要用智慧,用信誉,遵守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用最佳的行为方式,达到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亲爱。这样,人们才能在这个人世生活中得到应该享受的快乐。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29】
【原文】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
【译文】
禹、后稷生活在太平之世,多次路过自己的家门却没有进去,孔子称赞他们。颜渊生活在乱世,居住在简陋巷子,一筐饭,一瓢水,人们都不堪忍受那种忧患的生活,而颜渊却不改变他乐观的心态。孔子也称赞他。
孟子说:“禹、后稷、颜渊走的是同样的人生道路。大禹想到天下有遭水淹没的人,就象自己也被水淹了一样。后稷想到天下有挨饿的人,就象自己也挨饿一样。所以才那样急人之急。大禹、后稷、颜渊,如果互相交换一下位置处境,也都会有同样的表现。现在自家人互相打斗,要去救他们,即使是披头散发,帽缨紊乱去救急是可以做到的。但如果乡间邻居打斗,也是披头散发,帽缨紊乱去救急,那就难以理解了,如果是关门闭户不闻不问则是可以理解的。”
【注释】
箪:(dan单)《左传·宣公二年》:“箪食与肉。”《论语·雍也》:“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礼记·曲礼》:“苞苴箪笥。”《仪礼·士冠礼》:“栉实于箪。”《孟子·梁惠王下》:“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说文》:“箪,笥也。从竹,单声。”古代盛饭的圆形竹器。
【解读】
大禹、后稷、颜渊正因为以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存于心中,以社会行为规范存于心中,选择了最佳行为方式,才博得了后人的尊敬和称赞。所以,同室操戈,即使是披头散发,帽缨紊乱去救急是可以做到的,因为此时救急是一种最佳行为方式,如果不闻不问,不去劝解,那就不是最佳行为方式了。相反,乡间邻里有人打斗,如果是披头散发,帽缨紊乱去救急则是不可以的,因为要出自家大门,就得注意仪表,衣冠不整而去劝解,就会徒惹人笑;因此,关门闭户不闻不问也就可以理解了。其实,孟子所说的这个是表面现象,其言下之意是,心中有了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的思想,有了遵守一定的社会行为规范的思想,在行动上随时都会表现出来,因此在“救急”时,就会自自然然地涌现出来,而不会“披头散发,帽缨紊乱”了。也就是说,最佳行为方式不是假装出来的,不是靠选择才选择出来的,而是依着平常的努力学习和积累,是依着本性而自自然然地涌现出来的。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30】
【原文】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
公都子说:“匡章这个人,是全齐国人都说的不孝之人。先生却跟他交游,又很礼貌待他,冒味地问这是为什么?”
孟子说:“社会上所说的不孝有五种情况:四肢懒惰,不管父母的赡养,是一种不孝。喜欢赌博又好酗酒,不管父母的赡养,这是第二种不孝。贪吝钱财,只顾老婆孩子,不管父母的赡养,这是第三种不孝。放纵耳朵和眼睛的欲望,给父母带来羞辱,这是第四种不孝。逞能显勇而斗狠,以危及连累到父母,这是第五种不孝。匡章有哪一种情况呢?这个匡章,是因为父子之间相互以善相责而导致关系恶化。以善相责,本是交友之道;父子间以善相责,最伤害感情。这个匡章,难道不想有夫妻父子之间的感情吗?只因得罪了父亲,被疏远而不能亲近;才抛弃妻子儿女,终身得不到奉养。他在心里这样设想,如果不这样做,那不孝之罪就会更大,这就是匡章的真实情况。”
【注释】
匡章:人名,齐国人。
①四支:即四肢。
②从:同“纵”。③戮:羞辱。④很:同“狠”
责善:劝勉从善。宋
【解读】
这五种不孝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三种不孝又有所不同,加起来,不就是“不孝有八”了吗?对于我们今天的人来说,这五种不孝的情况都仍然程度不同地存在着,但其中最为典型,最切中时弊的恐怕是第三种了:好财货,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新闻媒介报道也罢,漫画讽刺也罢,街谈巷议也罢,这一类事情的确是见得很多了。 养下不养上。下是“小皇帝”,上是“老长工”。这些人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老啊,而“小皇帝”又会有他们自己的“小皇帝”。自己不就成为“老长工”了吗?如此恶性循环,岂不悲哉! 可见,提倡孝敬父母,强调赡养父母,人人有责,到今天不仅没有过时,反而还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评析】
孟子告诫人们,要全面分析看待一个人,不仅要观察人的行为,而且要分析人的心理。匡章虽然没有那五种不孝的行为,但在对待父亲“责善”的问题上,他没有选择到最佳行为方式,以至于落了个不孝的名声。所以,我们在具体行为时,不能只顾一面而忽略了另一面。尤其是在选择最佳行为方式时,如果象匡章一样,只顾一面而忽略了另一面,那就不叫最佳行为方式。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31】
【原文】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
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
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
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
子思曰:“如急去,君谁与守?”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译文】
曾子住在武城时,有越国人侵犯。有人说:“有强盗来了,何不去之呢?”
曾子说:“不要让人住我的房子,不要毁伤了树木。”强盗退走了,曾子就说:“修理墙屋,我将回去。”强盗确实退走了,曾子就返回。
学生们就说:“人们平素对待您是何等忠诚和恭敬啊,强盗来了,您却先行离开以至于为民立了坏榜样;强盗退走,就返回来,好象不大妥当吧?”
沈犹行说:“这不是你们所了解的。从前我曾遭遇过负刍之祸,跟随老师的七十个人全都躲避开了。”
子思居住在卫国,有齐国的强盗来进犯。有人说:“强盗来了,何不去之呢?”
子思说:“如果我孔伋走了,卫君和谁防守呢?
孟子说:“曾子、子思所走的道路是一致的。曾子,当时是老师,相当于父兄;子思,当时是卫君的臣,是小官。曾子、子思互换位置也会这样做。”
【注释】
1.武城:地名,在今山东费县西南。
2.越寇:越王勾践建都琅琊,在今山东诸城县东南,与武城接壤,常有边民互相闹事。
3.沈犹行:人名,曾子的学生。
4.刍:(chu除)《周礼·地官·充人》:“刍之三月。”《左传·昭公六年》:“禁刍牧采樵。”《左传·僖公二十九年》:“馈之刍米。”《孟子·公孙丑下》:“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越绝书·外传本事》:“刍莝养马。”《庄子·列御寇》:“食以刍叔。”这里用为喂养牲畜的草料之意。负刍:即指切柴打草。负刍之祸:指切柴打草的穷人们起来造反。
5.子思:(公元前483年——前402年)是战国初期思想家。姓孔,名伋,孔子之孙。相传曾授业于曾子。孟子受业于子思的门人,发挥子思的思想,形成思孟学派。
【解读】
这个讨论举了两个例子,一是曾子遇寇而退,一是子思遇寇而守。谁对谁错?这就是地位问题,人处在不同的地位,就有不同的行为方式,所以,最佳行为方式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可以照本宣科的。曾子当时是老师,作老师者,形同父兄、长辈,遇有寇来,青壮子弟怎么能叫老师冲锋陷阵去拒敌呢?所以曾子选择离去,是为了使青壮子弟奋勇拒敌而不分心。所以曾子的选择乃是最佳行为方式。子思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他是卫国的一个官员,官员则有守土之责,所以他不能选择离去,只能守土御敌。所以子思的不离去,乃是最佳行为方式。如果曾子是地方官员,那他决不会选择离去,而是要守土御敌。如果子思是老师,那么他也会选择离去,不去影响青壮子弟御敌。这就是孟子所想表达的,最佳行为方式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可以照本宣科的。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32】
【原文】
储子曰:“王使人瞷(kan)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储子说:“君王派人观察先生您,您果然不同于平常人吗?” 孟子说:“我有什么不同于平常人的呢?尧舜也与平常人相同。”
1.储子:人名,齐国人。
2.矙:(kan看)同“瞰”。《孟子·滕文公下》:“阳货矙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文选·班固·东都赋》:“瞰四裔而抗棱。”《文选·张衡·东京赋》:“左瞰暘谷。”《广雅·释诂一》:“瞰,视也。”《汉书·扬雄》:“瞰帝唐之嵩高兮,脉隆周之大宁。”这里用为观察之意。
这是在说齐王派人观察孟子,不是一个最佳行为方式。因为不论是圣人、凡人,在相貌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所不同的是人的心性而已。齐王若真想了解孟子,尽可以自己去见,并交谈一番,派人去偷看,就会受看的人的影响,就不能真正地了解一个人。所以这种行为方式是不对的。
【孟子•离娄章句下》卷8•33】
【原文】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①出,则必餍(2)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展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3)间良人之所之也。
蚤④起,施⑤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③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fán)间(7),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展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8)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9),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10)从外来,骄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①良人:古代妇女对丈夫的称呼。②餍(yan):饱。③间(Jian):窥视。④蚤:同“早”。⑤施(yi):斜。这里指斜行,斜从跟随,以免被丈夫发现。(6)国中:都城中。(7)墦间:坟墓间。(8)讪:讥消、讥骂。(9)中庭:庭中。(10)施施(shi):得意洋洋的样子。
齐国有一个人,家里有一妻一妾。,她们的丈夫每次出门,必定是吃得饱饱地,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他妻子问他一道吃喝的是些什么人,据他说来全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他的妻子告诉他的妾说:“丈夫出门,总是酒醉肉饱地回来;问他和些什么人一道吃喝,据他说来全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但我们却从来没见到什么有钱有势的人物到家里面来过,我打算悄悄地看看他到底去些什么地方。”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便尾随在丈夫的后面,走遍全城,没有看到一个人站下来和他丈夫说过话。最后他走到了东郊的墓地,向祭扫坟墓的人要些剩余的祭品吃;不够,又东张西望地到别处去乞讨--这就是他酒醉肉饱的办法。他的妻子回到家里,告诉他的妾说:“所谓的丈夫,是我们仰望而终身依靠的人,现在他竟然是这样的!……”二人在庭院中咒骂着,哭泣着,而丈夫还不知道,得意洋洋地从外面回来,在他的两个女人面前夸耀摆威风。
在君子看来,人们用来求取升官发财的方法,能够不使他们的妻妾引以为耻而共同哭泣的,是很少的!
【读解】 墦间乞食
这已经成了一则很著名的寓言故事。孟子为我们勾画的,是一个内心极其卑劣下贱,外表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形象。他为了在妻妾面前摆阔气,抖威风,自吹每天都有达官贵人请他吃喝,实际上却每天都在坟地里乞讨。妻妾发现了他的秘密后痛苦不堪,而他却并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还在妻妾面前得意洋洋。读完这一段故事,令人感到既好笑,又有几分恶心。孟子的讽刺是辛辣而深刻的。孟子的原意是讽刺他那个时代不择手段去奔走于诸侯之门,求升官发财的人,他们在光天化日下冠冕堂皇,自我炫耀,暗地里却行径卑劣,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其实,在我们今天读来,也仍然可以感到生活中有这位齐国“良人”的影子。他们当然已不可能像这位齐国“良人”那样“有一妻一妾而处室”,无“妻妾”可“骄”了。但是可以“骄”同事,“骄”朋友嘛。今天我与某书记钓鱼,明天我与某局长喝酒,后天又是某大款请我上茶楼,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某小品讽刺的用名片打扑克,鞭挞的不就是这位齐国“良人”似的人物吗?
不光是在君子看来,在所有人看来,这个丈夫的行为方式肯定是不对的。其实,孟子在这里用的也就是一个比喻,人们求名求利求富求贵求得地位,谁不是在别人手里讨饭吃呢?就是君王,也要反过来乞求于人民。如果有所乞求,就会有羞耻感。如果求名求利求富求贵求得地位,而不去向别人乞求,也就没有羞耻感了。而不向别人乞求,就要靠自己有真本事、真学问,自己廉洁为公,为大众,爱民、护民,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拥护你,你也就会得到相应的功名利禄和地位。
【评析】
本章是全篇最后一章,亦有总结之意,通观全篇,从第一章一开始,孟子首先就举了两个地区和年代相距都甚远的帝王,用以说明统治、管理和服务人民,其道理是一样的,那就是“爱民”!从舜到孟子所在的时代,已有近两千年,留传下来的无数古籍、传说都说明残暴是得不到人民拥护的,只有真切地爱民,以仁爱为本,以爱人为本,以保民为本,才会得到人民的拥护。而只有得到人民的拥护,国家社稷才能得保长久。因此,爱民才是统治者、领导人的最佳行为方式。一直到本章,孟子虽然举了很多例子,但中心只有一个,选择最佳行为方式!而选择最佳行为方式的前提首先是要有一颗诚挚的爱民的心,只有从这里出发,才能选择到最佳行为方式,否则,所有的行为方式都会有错,都会出错,从而都不是最佳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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