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见惯的“倒立”

                          ———又读莫言短篇小说《倒立》

文/寂寞舞者ljl

《倒立》应该是莫言早期的一个短篇，多年前读过，近日偶然翻到，还是忍不住重新读了一遍。

《倒立》讲述的是同学毕业多年以后的一场聚会。官至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孙大盛回到地方，在市委宾馆宴请几位老同学，包括在地方混得一官半职的粮食局局长董良庆、交通局副局长张发展、政法委副书记桑子澜、新华书店副经理萧茂方及妻子新华书店售货员谢兰英，当然也通知了摆修车摊的“我”。同学聚会自然场面热闹，不同地位的同学分别有不同的言谈举止，更有着不同的心理心态，很是耐人寻味———

聚会席间，孙大盛随心畅谈，肆意调侃，每一次提议包括每一次劝酒都会得到积极的相应与附和，即使一句“酒桌上只有同学，没有部长，也没有局长”看似表露同学情谊的话，也显得那么霸气，那么盛气凌人，当然更有明显炫耀之意。而座下的几位也混得不错的同学莫不小心翼翼，阿谀奉承，言尽赞美之词，竭力攀附这位他们认为能够呼风唤雨的同学。

“我”则不值一提，聚会前嘴上说“老子靠手艺吃饭，谁也不巴结”，但是去市委宾馆时“心中感到怯生生的，脚上仿佛粘上了胶油”，还安慰自己：他们在我面前是官，在孙大盛面前是孙子。我在谁的面前都不是孙子”——典型的阿Q式心理。在听到孙大盛的笑声时，“我”原本不想站起来，但却身不由己似地站了起来，终究也没有喊出“弼马温”的绰号。“我”是自惭形秽极致的。

谢兰英是小说的核心人物，没有她就没有“倒立”。中学时谢兰英是校花，是校宣传队里能唱、能跳、能倒立行走的文艺骨干，即使现在徐年半老，肯定也是风韵犹存，要不然“我”也不会想象“如果谢兰英一丝不挂地站在这廊道边上会是什么样子呢”?聚会上酒过三巡以后，孙大盛强烈要求谢兰英当场表演倒立，迫于孙大盛的压力、众人的怂恿还有丈夫的“你真是狗头上不了金盘托”的责难，谢兰英无奈倒立了起来。她“双臂往地下一沉，沉重的双腿终于举了起来。她腿上的裙子就像剥开的香蕉皮一样滑下去，露出了她的两条丰满的大腿和鲜红的短裤”。瞬间赢得满堂喝彩，甚至也包括她的丈夫！

小说的场景基本就围绕在宴席上，情节很简单，但作者所表达的思想很尖锐。谢兰英的“倒立”，何止是人的倒立，更是职场的倒立、官场的倒立，社会的倒立。在官本位体制下，人性被压抑、被扭曲、被撕裂；是非被颠倒、被混淆、被模糊；良知被践踏、被蹂躏、被泯灭，大家看到的完全就是一个“倒立”的众生相。

“倒立”，不是荒诞不经，而是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