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膊真好

我喜欢乡下的生活，不是说乡下有多丰富的物质条件，精神生活，而是因为乡下有无拘无束的自由与自在。

初次来到城里，是在10年前，为了管孙女的读书。房子不大，约70个平方米，位于三层，两室一厅一卫。下班了，回到家里，走上三楼，开门进入自家的小房间，关上门，没有事再也不开，就在几十平方米的空间里，吃饭，汰脚，洗澡，休息，睡觉。对门邻居同样的操作，所以对门住不住人也不知道。第二天依然，第三天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孙女也只能如此。

在乡下野惯了的我，一下子住进像鸽子笼一样的小空间，左右都不是，总觉得很憋闷。

孙女长大了，自己也退休了，然又在城里找了份事做，又不能回乡下了。好在这份工作有双休日，所以一到双休日，“枪也打不牢”，一早就回乡下，一直要到星期一早上再回嘉兴。

乡下有什么好东西吸引着我呢？东西事实是比城里要少，新奇的东西也比城里要少，但乡下自有乡下的妙处所在。

就拿夏天来说。在城里是不敢赤膊的。一旦赤了膊了，就怕人说是从乡下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所以经常把自己装扮得好好的，即使是早晨跑步，也要穿件汗背心。汗背心被汗水淋得和水里捞出来一样，也不脱下。如果脱了衣裳赤着膊回到那小房子里，老婆也会说：“赤膊，被人看到好意思吗？”

然而在乡下，在屋后的稻田之间的水泥机耕路上赤着膊跑，没有人会说你，因为大家觉得热了赤膊是很正常的。而且还会说：“赤膊跑，要凉快些吧！”

我最喜欢夏天在场上吃晚饭，等太阳光被邻居家的房子挡住不再晒到场上的时候，把小桌子搬出来放好，炒上一碗螺蛳，炒上一盆野苋菜，再腌一碗黄瓜，赤着膊，喝点小酒。傍晚从莳公荡来的风，虽然不大，但吹到赤膊的身上，也还是蛮爽的。

其实，赤膊，在小时候的夏天是经常性的事。天热得知了拼命着叫的时候，你想穿一件背心之类的衣裳，母亲会说你：“穿什么呀，这么热，只要赤膊好了，衣裳也省点。”于是赤着膊去河里游水，赤着膊去地里斫草，晚上赤着膊躺在门台上乘风凉。赤膊还有一个好处，如果你调皮捣蛋，母亲想抓你，身上汗溜溜的，母亲一抓手一滑，你就可以顺势就逃走了。

以前，我家西面的邻居，一个人，给队里放牛的，他在整个夏天都是赤膊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赤红，也没有晒出什么皮肤病来。

这样习惯，养成了很难改掉。现在老了，在城里安下这习惯，但到了乡下，能赤膊时，就坚决赤膊。

在乡下除了赤膊没有人说，还可以串门子。不像城里关进小楼成一统，即使对门也不认识。特别是夏天，吃好晚饭，在埭上自由的闲走，看到哪家的场上有人在乘凉聊天，就走拢去，主人马上从屋里搬出一条长凳，放到适应的地方，说声：“坐坐！”抽烟的话，还会递上一支烟，东拉西扯地聊些不着边际的三海经。可以是冷的，也可以是热的。月色深沉，各自回家，还会相约：“明天再来呦！”

在乡下，还有点自留地，是父母留下来的。双休日回乡下，老婆的手勤快，地上一年四季都有蔬菜可取，地的面积不大，种的东西很杂，秋天有青菜，冬天有大蒜、薹芯菜，春天播小白菜，地边长着蚕豆秧，夏天有高挂的长豆、黄瓜，低长的茄子，番茄。一年四季有韭菜。间或下一点苋菜种子。这可是自然生长的绿色食品，没有大棚的增温增速，也不施化肥农药，绝对的无公害。

我再在河里下几条长笼子，捉点河鲜改善一下口味。这可以真正的野生货，不加味精，吃起来非常地能调动味蕾。

这些，城里人是难以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