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不搞殖民地

为什么中国人在相对发达的古代社会,没有对外扩张殖民呢?对这个问题有专家提出两点,一是中国是个世俗文明,没有任何的宗教负担,不需要在不同的神之间做一个选择。宗教是私人事务,不能带到公共事务领域中来。二是中国没有西方国家那样追求所谓地缘政治利益的需求,中国与东南亚各国相处两千多年也没有建立殖民地。郑和下西洋的主要目的是传播文明、和谐万邦。
我深以为然。中国是一个世俗社会,属于无神论族群,不同于西方人信仰上帝,也不同于中东人信仰真主。中国人信仰祖宗,讲究伦理道德,对外来宗教传播采取开放和包容的态度,但不管是本土的道教和外来的佛教,都不能参与或干涉政治事务。中国人自春秋后期的百家争鸣之后,便是主张信仰自由,儒释道皆可自由选择,后来的上帝和真主也可以自由选择,没有因宗教信仰不同而引发战争而攻城略地。天平天国是历史上的唯一,但那是打着拜上帝教的旗号发动的农民战争,目的是推翻满清政权,最终归于失败。历史上以宗教名义发动的颠覆政权的变乱,几乎没有成功的先例,如汉末信奉五斗米教的张角等人发动的黄巾起义,被东汉末的诸路军阀所剿灭,后来也有一些利用宗教信仰集合信众起而抗争的事件,没有一个成功的。这说明,在中国利用宗教来更迭和建立政权是缺乏社会基础的。
但古代中国在政治制度和经济水平上比周围国家先进,为什么没有地缘政治利益追求呢?我觉得不是没有,而是文化使然和力不从心。从地缘上来说,中国是起源于中原地区的农耕社会,农耕文明的特点是落地生根、聚族而居,只要有一片田地,能生产粮食,做到衣食温饱,人们就没有迁徙的需求。尤其是据此生成了祖宗信仰,出于供奉祖宗的需要,要据守先人之地,非不得已不会背井离乡,就是死了也要落叶归根或马革裹尸。不像游牧民族那样,视迁徙为平常之事,成吉思汗可以横扫欧亚大陆,而中国人是绝对不能的。从潜意识里就没有这个需求,从社会生活来看也没有那个必要。这就形成了中国人相对保守和内敛的性格,不事对外扩张和殖民。
还有一个理由,中国古代是农耕文明,虽然相对于游牧文明和渔猎文明层次较高,但也仅是在软实力上,硬实力尤其是战斗力上不如游牧与渔猎民族强悍,在自然经济时代马背上的民族具有先天优越性。所以古代中国饱受北方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的蹂躏,北宋之后被占据了大半个中国,后来北方蒙古族建立了元朝,东北女真族建立了清朝。虽然两个民族相继被农耕文明所融合,但被征服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中国的版图就是清朝厘定的,如果按儒家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说法,一定不会东征西讨,而是开门迎客。即是对周边政治经济相对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也实行羁縻政策和改土归流,将重点放在提高制度文明和管理水平上,以帮扶为主而不是殖民掠夺。
西方为什么很早就进行殖民呢?除了意识形态上信奉一神教,有传布宗教信仰的精神扩张之外,作为农耕游牧和工商文明的结合体,具有对外扩张土地面积的物质需求。早在工业化之前,西方就开始对外殖民,进入工业文明之后,有了对外扩张的坚船利炮,这是物质基础,也是硬实力;在思想领域出现了“进化论”和“市场论”,有了对外殖民的理论基础,也就是软实力。正是有了硬实力和软实力的支撑,西方开始大规模对外殖民,在全世界范围内建立了殖民体系。
因为西方最早进入工业文明时代,形成了对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跨代优势,使之具备了对外扩张殖民的条件,再加上传统宗教文化的传播需求,才出现了所谓的“日不落”帝国现象。由于列强对外扩张的加剧,一系列殖民地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是瓜分殖民地的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是列强对外扩张、瓜分殖民地的战争。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苦难之后,人们逐渐认识到,通过对外殖民、占有土地来获得资源的成本过高,而利用科学技术获利成本较低,而且具有更高的效率,在这种情况下西方列强不自觉地放松了对殖民地的管控,这才有了世界范围内的民族自决运动。
中国今后发展了,会不会也要对外殖民呢?不会的。一是中国人没有对外殖民的内在冲动,尽管现在的中国已经进入现代工业时代,但文化基因并不会随着工业化和信息化的到来而改变,这就是精神领域的滞后性所决定的,它不会随着经济基础的变化而改变,需要一个较长的存续时间。这也包括中国人的世俗文明,从文化传统上来说,中国还是一个讲究伦理的礼俗社会,没有让所有人都皈依上帝或真主或佛祖的动因。二是这个世界也没有给出中国对外殖民的大环境。从时代背景上来说,世界仍然处于后工业时代的信息化和智能化过程中,世界上各种文明发展不像当初农耕文明和工业文明那样差距巨大,虽有先进与落后之说,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殖民已经与现代意识和社会文明格格不入。三是中国在经济和科技上,虽有了长足的进步,但相对西方来说,还处在从学习和追赶阶段,并不具备跨代优势,而跨代优势也不是短期内能够实现的。
有人说美国是个殖民国家,恰恰相反,美国从来不搞殖民那一套。美国的政治家最早意识到殖民方式的落后性,在西方列强纷纷殖民的时代,美国便另起炉灶,对外不搞殖民地,也不搞租借地,而是利用资本和科技进行财富掠夺。美国是旧殖民体系的破坏者,又是“新殖民”体系的建立者。美国版的自由民主思想的传播,以美元通货为主的世界金融体系,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和遍及全球的军事基地,为美国的“新殖民”体系的提供了保证。这是一种非占领的资源掠夺模式,目的是让美国永远站在人类食物链的顶端。
中国在相对发达的古代没有殖民,在现代工业文明时代,也不会生出殖民的念头,更没有利用文化、经济和军事的优势,对外扩张的企图。有人说中国的“一路一带”是企图对亚非一些国家搞经济殖民化,这不过是以己度人和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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