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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档案

(2022-12-23 16:22:08)

 父亲的档案


昨天夜里梦见父亲,什么情节已经忘了,只是我醒来后想起,存放父亲骨灰的那个殡仪馆要搬迁了,要将父亲的骨灰迁移到新馆,因为疫情的原因,预约多次没有达成。看来父亲在那个殡仪馆也不消停了,还是赶快联系迁移到新馆吧。

父亲从小生活在农村,上过小学,年轻时来到城里做一些小生意,后来进驾校学习驾驶,成为国营运输公司的司机,一直干到退休。父亲平时身体挺好,可也犯过几次大病,一次是风湿性关节炎,好像是1970年左右,住了两个多月医院;一次是1988年患上肾癌,做了右肾切除手术,住了一个多月医院;2003年时又得了胸主动脉血管瘤,做了支架手术,住了一个多月医院;2012年得了脑栓塞,这病挺粘衬,前前后后两年时间,越来越重,终于不治。

2013年时,父亲的病似有好转,我鼓励父亲多活动,还做了一些康复治疗。但父亲对此信心不大,后期时父亲的食量慢慢减少,最后就不怎么吃东西了。我劝父亲吃东西,宽慰他这病还是有希望的,可父亲说:“我有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你们体会不到。”既然不吃东西,那就输液吧。又过了十来天,父亲的神志逐渐模糊起来,已经不能说话了。这天晚上,父亲突然要出恭,我动手给父亲解决了问题。之后父亲的精神似有起色,没想到这只是回光返照,第二天上午医生来输液时,父亲的血管已经萎缩输不进去了。当日中午,父亲走了,静悄悄地,当我探看的时候,父亲已经没了气息。

父亲是个老实人,成天上班下班,没跟人吵过架,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爱掺和闲事,也不关心国家大事,这可能是生活压力太大的缘故吧,没有那个闲心。那时我全家六口,兄妹四人,全靠父亲的工资生活,人均生活费还没达到每人每月十元的标准。我上中小学每年交学杂费时,父亲单位会出具减免学杂费的证明。

一晃父亲去世八年多了,母亲突然提起购买公有住房产权的事。母亲现在的住房是在父亲名下的公产房,母亲说:“听说如果卖房的话,要先购买产权后才能卖。现在买了产权,将来我闭眼了,你们卖房也省事了。”我说以后再说吧,您别操这个心了。可母亲放心不下,反复说起这事,我只好顺从母亲的意思,到房管站咨询了购买产权的程序。

房管员说,如果租赁人已经去世的话,要先办理变更租赁人手续。凡涉及的家人,一起到公证处办理公证,拿着公正书后到房管站办理变更租赁人手续,然后才能购买产权。于是我到公证处咨询了办理公证的程序,公证处给了两张表,一个是父亲的情况登记表,一个是母亲的情况登记表,要求到父母亲退休前所在单位的人事部门,按照原始档案内容填写,并将父母的履历各复印一份。

我按照要求,一一找到了父母原单位的人事托管部门。没想到,父母亲都已退休三十多年了,原来的企业也早已倒闭,可档案还完整地保存着。我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档案,档案的建档时间是1972年,那些内容肯定是照原始的档案填写的。父亲的档案中有两个记录引起我的兴趣,一个是父亲的家庭出身,一个是犯错的记录。

家庭出身一栏写着:“家庭出身中农”,“1944年土改,土改前有地45亩,有驴一头,房六间,土改后有地45亩,有驴一头,房六间。”

老家地处津北蓟南的平原地带,抗战时属于根据地,及至抗战胜利便成了解放区,国民党军队没有进驻过。当时我家有地45亩,家庭人口八人,按人均数并不算多。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是“献地”之后的数字,之前有地近百亩,一次献出好地50多亩,剩下的多是些薄地。当时家里的农事主要是老太爷打理,爷爷做贩卖布匹的小生意,从城里的货站趸进洋布,推着独轮车走村串巷,贩卖给村民们。由于常年推着独轮车卖布,一条绳子长期挂在肩头,时间长了肩膀扭曲,一高一低,左肩背部隆起,走路有些颠。爷爷上过私塾,字写得很好,又精于算盘,后来做过大队会计。正因为爷爷做过小生意,走南闯北,见过一些世面,思想比较开通,对新事物接受较快,所以解放区政府一号召,爷爷就将地献出去了。据说那时爷爷手里还有些钱,本想购置一处宅基地,多盖几间房子,由于本村没有合适的,到邻村去购买宅基地时,又因邻村没有同姓之人,便只好作罢了。

也正因为献了地,没盖房,后来土改定成分时,才被定了个中农。据父亲说,当时定的是上中农,后来爷爷做大队会计时,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材料,便私下改成了中农。别看仅一字之差,却离革命队伍进了一大步,如果改成下中农就更好了,可惜。可如果改动太大,引起人们的注意,那就很麻烦了。文革时有首歌,歌词是“贫农下中农一条心,打断骨头连着筋”。上中农离富农很近,容易被捎上,在那个讲究成分和出身的年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成为专政对象,就如同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当然,定成分还涉及雇工和生产资料问题。以前爷爷雇了两个长工,一个是本家兄弟,一个是本家侄子。后来本家侄子参加了八路,解放战争中随军南下,一直打到广州,解放后转业回乡,到县城里当了官。不本家兄弟与爷爷感情甚好,我小时候回老家经常看他来家里串门到。土地献出后,就不再雇长工了,只在农忙时雇一两个短工。也没什么骡马之类的大牲畜,只有一头牛和一头驴。这个水平往上撩是上中农,往下拉也就是个中农。至于有些钱,那是揣在怀里的,只要你不显摆,没人知道。

家庭出身是天大的事,必须严肃对待,要写进档案随时备查。那时每有运动,地富反坏右都是斗争对象,即使没有什么现行问题,也要拉出去陪绑。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近二十多年,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父亲的档案里还有一次挨处分的记录,是六十年代末期一次倒卖草袋子的事。当时草袋子属于农业物资,实行统购统销,生产队编织的草袋子要交到供销社。与父亲相识的一位郊区的朋友,负责生产队的副业,想把队里编织的草袋子多买几个钱,便托父亲介绍买家。没想到交易还真达成了,卖了一车草袋子,人家给父亲54元好处费。不想此事后来被人举报,厂领导找到父亲核实,父亲开始不承认,后来人家说出了举报人的姓名,父亲只好认账了。由于父亲认错态度较好,厂里没给什么处罚,只是批评教育,没收了那54元钱。这真是万幸,倘若是阶级成分高的人犯了这样的错误,那就不是错误而是罪行了,定会被无产阶级专政。据说,后来父亲问那个还是我家亲戚的举报人:“您举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那位长辈答道:“跟你说了还算我是举报吗?”父亲一时无语,内深悔之。

唉!人生在世,如此艰难,不仅为生活所累,还为社会所累,而这些所累还言之凿凿地写进了档案。如果有什么丰功伟绩还好,可老百姓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罢了。令人感慨的是,我等草民虽不能写进正史,却人有一份档案在,足慰平生矣。不知那份档案要保存到什么时候,其中的价值可能只有在数千年之后,被考古者发现,才能体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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