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困境”引发的感想

      ——道德与理性的博弈

（中山大学  岭南学院   程项玲   14328033）

摘要：理性和道德都是哲学研究的重点问题，囚徒困境则将对道德与理性的研究联系了起来，在这个案例中，对于理性和道德任何一方有所偏失的话都无法更好地理解和分析囚徒陷入抉择困境背后的意义。在我们的生活中，理性与道德的博弈是无处不在的，我们要知道，做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抉择无可厚非，但是我们更要记住，人类的不同，在于人性和道德。

关键词：囚徒困境   理性   道德   人性

一、“囚徒困境”的简单分析

在谈到完全信息静态博弈时，我们总会想到那个非常著名的案例——囚徒困境。囚徒困境是美国兰德公司在1950年时提出的的两个被抓到的小偷之间进行的博弈的博弈论模型。假设有两个共同作案的小偷A和B，他们在作案之后被警察抓住了，警察把他们分别关在两个不同的屋子里进行审判。两个小偷都知道这样一个政策，如果两个人同时认罪，交出赃物，则证据确凿，两人都会被判刑8年；如果一个人认罪而另一个人选择抵赖的话，抵赖的人会因为同时犯罪和妨碍公务被判刑10年，而认罪坦白的人则会因为有功而被减刑8年，立即释放；如果两个人同时选择抵赖的话，警察就会得不到他们具体的犯罪证据，此时两个人都会被关上1年。那么这两个囚徒应该怎么选择呢？4种结果，两个人之间的博弈与抉择，这个案例之所以会广为流传，是因为每个罪犯最终所获得的收益，不仅由他自己的抉择所决定，也会受到来自另一个罪犯的影响。

如果假设我们自己就是这个“囚徒困境”中的一个人，我们会怎样选择来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呢？我们首先会推想对方到底会怎么做呢？如果对方选择“招供”，自己选择招供的话会被判刑8年，不招供则会被判刑10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当然会选择“招供”。另一种情况是对方“不招供”，此时如果自己选择招供的话会因为立功表现而被立即释放，如果不招工的话则被判刑一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招供”。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无论对方是招供还是不招供，我们最好的选择都是“招供”，这个选择也是我们的上策均衡。然而当两个囚犯都经过这样一个推理和博弈的思考过程之后，他们都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招供”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当他们的最佳选择相同时，这个均衡的选择点就是他们的“纳什均衡”，这也是一个稳定的均衡结果。

从上述的推理过程中，我们得出了对每个囚徒来说的最佳选择，也得到了纳什均衡的稳定点，但是令我惊讶的是，当两个罪犯都选择对自己而言最有利的“招供”时，两个人都会被判刑8年，这绝不是本可能得到的最佳的结果。当两个人都非常理性时，他们也并不总是得到最好的结果，对个人而言最佳的选择，也并不一定是集体的最佳选择。所以我们可以想到，就算是两个人在合作时会得到最大的利益，合作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特别是合作双方都非常理性，由此导致集体的非理性时，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精明的人反而更容易作茧自缚的原因吧。著名作家三盅曾在他的一篇杂文《泡沫中的“囚徒困境”》中这样写道“ 我们学习宏观经济学的时候必定会学习博弈论，学习博弈论就必定涉及“囚徒困境”模型，而我一直认为，在所有市场博弈模型中，“囚徒困境”是最为接近心理学的一个，也是最能揭示善恶的一个，更是最能体现集体智慧的一个，选择背叛还是合作，始终是它不变的主题…… ”理性与人性，合作与背叛，是利益博弈中绕不开的话题与焦点，至于如何选择，那都是博弈者自己的事了。

二、“囚徒困境”的引申案例

而现实生活中与“囚徒困境”相类似的博弈还有很多，比如关税问题。两个国家之间贸易互通，必然要和对方协定关税问题，这时每个国家都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和对方合作，共同降低关税，以此达到合作互赢，促进商品流通的效果；二是违反与对方的协定，提高关税，以此达到保护本国商品在国内市场的竞争力的目的。下面让我们再进行一次假设，如果我们代表两个国家之中的一个，我们该做出怎样的选择呢？首先，如果对方选择保持合作，降低关税价格的话，我们合作自然有利于共赢，但如果我们选择背叛的话则会在短期类获得更大的利益，可是对方也会随即选择背叛，长远来看这也是不利于本国的贸易发展的；如果对方选择背叛的话我们毫无疑问地也应该选择背叛。在这次的博弈中，博弈双方选择背叛的可能性是不大的，这是因为与“囚徒困境”的博弈不同，在关税博弈中博弈双方有随时更改决定和调整对策的权力，而“囚徒们”们显然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所以我们发现，当博弈双方有更改决策的能力时，合作下去的可能性就会变大，因为重复博弈的过程使得背叛方所得到的利益只是暂时的，为了长远的利益，双方往往会选择合作下去。然而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把关税问题中的两个国家换成两家互相竞争的公司，合作双赢，背叛的话两者都会受到损失，结果如何呢？两者之间能保持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关系吗？恐怕是很难的吧，于是我们又绕回到了从囚徒困境中得到的感悟——理性与人性，信任与背叛，这是在完全信息博弈中绕不开的话题。当与你合作的另一方与你存在着很大的利益冲突和竞争关系时，你能够一直相信他吗？你会抢在他背叛你之前先背叛他吗？如果你选择相信他却被他背叛又该怎么办呢？

下面让我们把博弈双方之间的利益竞争关系放大到一定的程度，来看这样一个例子。在自行车的赛车比赛当中，大多数选手们都会选择在到达终点前的大部分路程中待在大队伍里，因为最前方的选手迎着风，会承担大部分的来自风的阻力，而待在大队伍里就会大大减少来自风的阻力。如果大家选择合作，轮流上前领着的话不但大家消耗的体力差不多很公平，也有利于提高整体的成绩；如果大家都不肯合作的话，大家都不上前缩在后面，这样整体的成绩就会很差。然而在现实的比赛中我们往往看到的是这样的结果，经常乐于合作，在前面领头的选手往往不会是冠军，因为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分担了较多的来自风的阻力，同时这样他也消耗了比一般选手更多的体力，所以每每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时，他就会显得后劲不足，而前面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大队伍的选手则因为体力保存较好，在冲刺阶段就会超过骑在前面的选手，得到更好的名次。不仅是自行车，马拉松长跑和远距离竞走项目中的领头人也同样是这样在前面消耗了更多的体力而更难在冲刺阶段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在这样长距离的比赛中，轮流领跑的合作方式能够被很好地执行吗，在无关强制性规则的情况下，有几个运动员能够做出这种自我牺牲式的领跑决定呢，他们在领跑（合作）和不领跑（背叛）的博弈过程中能够选择相信别的运动员吗？毕竟获得冠军是每个运动员最大的梦想和渴望，而参加同一个比赛的运动员之间又存在着不可避免绝对的竞争关系，冠军只有一个，在博弈双方之中只有一个能够获得成功时，你还能够相信作为竞争对手的另一方并选择跟他合作吗？人性与理性的抉择，在这个案例里是那么的明显，又是那么的不被人所关注，在不违反比赛规则的情况下，运动员做出这种有利于提高自身成绩的选择是完全能够被大众所理解的，我们总是关注是谁在终点处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反超，我们为这种精彩的反转所折服，我们为取得了优异成绩的冠军欢呼，但是我们也应该记住那些勇于领跑的运动员，没有他们无私的运动精神，就不会有不断被刷新的体育记录，即使他们不是跑地最快的运动员，他们也是值得被铭记的高尚的人。

三、道德与理性的博弈

理性和道德都是哲学研究的重点问题，哲学大师康德的著作《纯粹理性批判》就是以研究理论理性为主题，而他的另一著作《实践理性批判》则是以研究道德为主题。但是以往哲学家们对于道德与理性的研究往往是分开的，而囚徒困境则将对道德与理性的研究联系了起来，在这个案例中，对于理性和道德任何一方有所偏失的话都无法更好地理解和分析囚徒陷入抉择困境背后的意义。在文章开头我们就提到过，囚徒最理性的选择是背叛对方，这个决定的依据是大量的理性分析和数据罗列，从科学客观的角度来说，这种选择的方法和得出的结果是没有失误的，但是，事实却告诉我们，这种建立在大量理性分析与推论之上的结果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利益最大化，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情况。

在现实生活中，当两个人存在利益冲突要进行选择博弈时，他们是否会很容易陷入“囚徒困境”当中？很多时候，我们所经历的博弈并不会有囚徒困境那样严重的后果，我们是否因此就忽略了我们内心的博弈呢。哪怕是面对一件很小的事，当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时，是否会预先推测对方的想法和选择以此来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如果双方的利益冲突不大，如果对方是你的亲朋好友、互相熟识的人或是处于弱势的人，你可能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利益来维护对方的利益，如果博弈双方的利益冲突再大一些，你还会同情博弈中的你并不熟悉也不认识你的弱者吗，让双方的博弈所关的利益再大一些，你还会为了顾及熟人之间的一点点情谊和面子牺牲自己的利益吗，如果博弈双方的利益冲突被放大到一定的程度，我们会背叛自己的亲友吗？一些人的答案是不，而有些人的答案是相反的。至于我们自己会给出怎样的答案，那就要看我们内心中理性与道德的博弈中，到底是哪一方占据上风。每一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遵循理性的指导做出最合适选择是完全符合人类的本性的，但是人类除了动物与生俱来的趋利避害的本性之外，更重要的是我们接受了非本性的道德教育，我们有思想，所以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有思想斗争，会有自然本性的渴望和来自接受后天教育所得到的道德和良知之间的博弈。而之所以不同的人最终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是因为每个人成长的环境和经历不尽相同，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差异，造成道德与理性在每个人的心中的权重是不同的，这也影响了人们在做选择时候的思考方式和权衡过程。

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理性与道德的博弈是无处不在的，有些时候我们能很快做出选择，但有些时候则要经过艰辛而漫长的自我斗争和说服。但当我们面对的选择涉及更为严肃和重大的后果时，道德与理性的博弈可能会升华为理性与人性之间的博弈，如果有一天我们自己站在人性与理性的十字路口时，我们又将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当你发现有人落水，正在苦苦挣扎，你无法保证自己下水救人的结果是万无一失的，你是否会以身犯险来争取对方的一线生机呢？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如果一个人没有经过专业的水中救生培训就下水救人的话风险很大，也是不符合理性原则的。我们也能常常从新闻中看到下水救人却失去自己鲜活生命的事迹，这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没有人能否认这是最伟大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或许并不完全理性，但也是这些选择证明了人性的存在和人类的良知。理性与道德，是博弈中绕不开的话题，是哲学中绕不开的话题，是我们生活中随时随刻都可能要做出选择的问题，那么，我们究竟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四、社会问题里的博弈与结果

在理性与道德中做出选择是我们每一个人生活中都绕不开的博弈，但是究竟要怎样选择？怎样选择才是正确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和背景条件下我们的选择结果可能也是不同的。就像前文提到的“拯救落水者”的例子，掉进水里的人命悬一线，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能够比活下去更紧急的事了，他当然希望站在河边的人做出的选择是来救他；对于社会大众而言，大多数人当然希望看到落水者能够被救起来，希望有人能够做出无私的选择给这个社会带来更多的正能量，他们希望看到一个好的圆满的结局，使自己的内心得到宽慰；可是如果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跳进河里救人的那个人是你的至亲，你会希望他下去吗？如果下水救人的是一对年老父母的独生子女，你觉得他或者是她应该下去吗？如果他是一个贫苦家庭唯一的顶梁柱，你赞同他下去吗？下水救人，是伟大无私的行为，是让人真心敬佩的义举，是人性在危急关头的体现。可是，如果去救人的独生子女一去不回，他要怎样体谅父母的悲痛欲绝，他要怎样成全亲人的顾念。我们当然不能说他的选择不对，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来看，我们就会有不一样的思考方式而已。究竟要如何抉择，是个体自己的决定，在这种两难境地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别人的决定，尊重自己的决定。

我们尊重个体自己的决定，但是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当下社会上存在的一些问题，一些变了味的选择。“扶不扶”的社会争议已经存在了很久，其实从本质上看这也是一个博弈的问题，一个有关道德与理性的博弈。其实中国作为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素来以中华传统美德世代相传、深入人心为荣，而如今连路人倒地要不要扶都成了一个出现大范围争议的问题，这是值得整个社会深入反思的。让我们先撇开社会争议不看，单就这个博弈本身来看，当我们看到有路人倒地时，我们要怎样作出决定呢？如果道德在博弈占了上风，我们选择“扶”，那么就有可能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反咬一口，反之如果选择“不扶”的话就不会出现被敲诈的风险，此时如果遵循趋利避害的理性之上原则的话我们的选择就是“不扶”。然而，这个博弈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得出结论的，这个博弈也并没有结束，因为我觉得“扶不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一次性博弈，它是存在重复的可能性的。如果你做出了自以为理性的决定“不扶”，如果这个社会上的大部分人都做出了自以为理性的决定“不扶”，结果是什么样的？让我们举例说明，在第一次博弈中，你选择“不扶”，而恰巧当你进入了第二轮博弈时你的身份转换了，你成了那个因为紧急情况倒地迫切需要别人的帮助的人，然而因为大多数“路人”角色的人都做出了和你上一轮一样“理性”的决定，因此你获救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当你正常健康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不妥，但当你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还会觉得自己以前的决定是明智的吗？当然，我所假设的这个关于“扶不扶”问题的博弈模拟并不一定准确，因为在“扶不扶”的博弈中参与方是社会上的每一个人，而每个人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的概率又是不同的。但是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需要帮助的人，或者是我们的至亲也会可能有孤身一人但迫切需要帮助的可能性。如果我们在面对陌生人时做出自以为理性的选择不肯施以援手，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们自己成为别人眼里需要帮助的“陌生人”，又有谁来帮助我们呢？我们要记住，这个社会里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博弈，每个人都可能进入重复的博弈当中，如果你在第一轮就选择背叛对方，如果你有机会进入后面的博弈的话，你的博弈对手会选择和你合作吗？

有时候我们选择合作是更明智的，有时候我们选择背叛也无可厚非。在“囚徒困境”的博弈案例里，如果两个小偷都选择合作的话，两个人各判一年对他们而言是整体利益最大化的，可是，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就不是这样了。如果两个小偷都坚决否认自己的罪行，他们就会因为缺少必要证据而被轻判，这显然与他们真正的罪行是不对等的，这对于整个社会的安定来说也是不利的。其实现实社会中也有很多这样的冲突之处，有时候个人利益和团体利益是有矛盾的，而团体利益又和社会利益是有冲突的。我们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这样布满冲突与矛盾的社会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各种各样利益博弈和思想斗争，我们离不开博弈，或者说我们从未离开过博弈。我们要理清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我们要学会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思考问题，我们要学会博弈的哲学解决问题，我们要知道，做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抉择无可厚非，但是我们更要记住，人类的不同，在于人性和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