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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晖教授的“三不怕”
(2016-09-13 11:3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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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这个问题很简单嘛”，这是秦晖教授的一般开场；“这点和中国国情很有可比性”，这是要转入研讨会模式；“金雁，把它们全给我拍下来”，这是发现了对面车窗外的贫民区；“哇，猴子！看错了，是石头……”这是讲解中的神转折。
- 秦教授不拘话题、随时开讲的记忆神功在《讲学记（一）》中已有描述。这一路走来，我发现秦教授之所以能“事事关心、处处在意”，让一切过眼信息快速融入思考、讲述，还跟他的“三不怕”有关，那就是：不怕冷、不怕长途、不怕危险。
一、冷？那是你不够专注
从关押过曼德拉的罗本岛破浪归来，正迎上开普敦云消雾散，显出桌山的俊俏。导游拍拍巴掌，说大家运气不错，可以上信号山看落日了。众人虽还没从那段充满仇恨的历史中回过神，但一登上山顶，只见那海天相接、光影万千，一时精神大振。
秦老师望向海面上仅有一指大小的罗本岛，唤我过去，说就在这儿讲讲种族隔离吧，我们大呼过瘾。支起设备，镜头中的秦老师立即融于海天一色，一派舍我其谁的样子。
可还不到五分钟，听众们就不自觉地拉起了领子，手也随着壮美的夕阳缓缓落入了衣袖。十分钟过去，有几位衣衫单薄的团员不堪寒意，躲进背风处；体格稍好的也戴上羽绒帽，仍禁不住瑟瑟发抖。山顶的风不仅来得毫无阻碍，更是连着海的湿气，徐徐吹来也感觉是穿“膛”而过。它连着水汽带着凉意，在身上刮起一场小型暴风雨，我“嘶溜”一声，恨不得把脖子塞进肚子里。
但阳光却是大好。天空一片赤红，光如金刀，透过云层在天海之间画了个“十”字，一头射向天际，一头延伸至我们脚下。两三游客乘滑翔伞在惊呼声中飞进夕阳，好似不愿再回头看这人间。
视线随着滑翔伞飘远，我险些走神，又眯眼向秦老师望去。只见他身穿黑色风衣逆光屹立，只手举着无线麦，头发被呼啸的冷风吹得片片四散，却如摇旗呐喊般，毫无退意。四下的红色从淡入深，身后的阴影越拉越长，风也从小刀割肉变成了“风吹麦浪”：风一来，我们就自觉低下高贵的头颅。但秦老师似乎既不觉得冷，也不感到累，生生用40分钟的标准课时把这段复杂的历史完整讲完。“大概就是这样”，秦老师最后总结道，掌声四下响起，团员们好似冬眠动物，拍着巴掌从各处角落中钻了出来。
回到车上，我拿出监听器，竟听得秦老师的声音全程无半丝颤抖，大为惊奇，问金雁老师如以至此？金老师手一摆：“投入呗！他这个人就是一钻进去，别人说什么都听不到……”秦老师搓搓手：“也不是，现在就觉得冷了。”
二、累？只是你不够向往
导游小王身兼东北人的幽默与闯劲，十余年前就靠给留学生卖老干妈和榨菜赚得第一桶金，之后又大批进口国产彩电，卖给当地黑人，据说也曾是“玩儿过集装箱”的。他被枪指过脑袋，也喝退过抢匪，我们戏称他是约堡黑白通吃的“小马哥”；秦老师则是在1994年就写下了《好望降临好望角》和《圣雄人格与和解进程》，并拥有700多页的专著《南非的启示》，连1997年中南建交前南非第一个新闻访华团都跑到家中采访。虽是首次踏上南非的土地，但秦老师见到一人一景都能细数家珍，如他乡遇故知。两人一个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一个拥有绝对的“理论资源”，在行车途中经常能隔空聊上半晌。
此行12天虽说仅在一国，但相比于“欧洲10天10国”一类的行程也不见得缩水。非洲土地辽阔，我们走的又是一般旅行团少有的路线，“转场”难免耗时，大家便时常在车上补觉。但我很少看到秦老师睡，甚至连闭目养神也不多见，南非的所有都紧紧抓着他的注意力。
最常见的情景是：秦老师突然轻“哦”一声转向窗外，一手持相机“咔咔”拍摄，一手就举起麦克风开始讲解。且不说那些五颜六色的铁皮贫民窟、几层楼高的祖玛海报、审理“刀锋战士”案的比勒陀利亚高等法庭，哪怕只是一群羊悠悠哉哉在吃草，他也能从波尔山羊的起源、肉质，讲到我国肉用山羊业的利弊分析。这样的行程，“比目皆景点，无处不知识”，大家听得过瘾，我却总怕累着秦老师，时常问他需不需要休息（要知道，秦教授夫妇总会比我们早起一小时，去酒店周边“考察民情”；晚上还要自备电脑查资料、写稿子），秦教授以不解的表情回应我：讲课，怎么会累呢？
还是导游小王说的好：“你想想，你要跟一网友聊了好几年，今儿终于见着面了，啥感觉？教授跟南非遥遥神交二十年，我们又哪能体会得出那份向往呢？”
三、怕？说明你不够热爱
秦教授最令我等佩服的，还是这最后一个“不怕”：不怕危险。
去南非前，家人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博物派领导教我财物事小，安全第一；连旅行社都将南非治安妖魔化，如黑人会车上偷窃、车下抢劫，连那边的猴子狒狒，都是闻名世界的扒手、地痞。
但几乎是一到约翰内斯堡，“亚历山大”这四个字就从教授口中蹦出，吓了导游一跳！我还不解，以为是跟索维托一样的黑人区而已。但小王连连摆手，说自己在南非13年，除了因一次迷路误入其中之外，从未踏足过，况且旅行社明令禁止中国游客进入亚历山大——我们进去了，相当于来了个“中国建设（南非）银行”。看秦教授凝神不语，小王又细数亚历山大“七宗罪”：游民聚集、垃圾遍地、卫生堪忧、偷盗不断、艾滋蔓延……甚至远远就能闻着一股尿骚味。
但秦老师竟还没放弃，8月3日中午约来了当地的华人朋友，仔细评估进入亚历山大的安全系数。这个亚历山大让作为领队的我颇感“压力山大”，一时思虑纷乱、忧心忡忡：那天恰逢南非地方选举，亚历山大定然是贫困黑人的聚集地，万一投票站发生点小骚乱、万一黑人朋友们一高兴想问教授讨点酒钱、万一、万一……但教授去意已决，“你们还不了解真正的南非，亚历山大不像媒体上说的那么糟”，坚定认为来到约堡就一定得看到这个“时代的遗产”，尤其在这个占满“天时（地方选举）、地利（离我们并不算远）、人和（友人愿意驾车同行）”的机缘下，怎能不去地道的黑人区考察一番、访问几人呢？
秦老师的眼中尽是激情和兴奋，毫无忧虑与徘徊。我们自知不是其辩论对手，只好约法三章，调好WIFI信号，强调安全第一，送秦老师随友人绝尘而去。
南非最为著名的贫民窟——亚历山大（图片来自网络）
下午的行程，车里少了秦老师的即兴课堂，连小王也兴致寡然，大概有种“说错了你们也无法反驳”的寂寥。金雁老师嘴上虽然不说，但一直到晚餐快要结束，手都没怎么离开过手机，不时发条微信问问情况。我也毫无食欲，跟金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金老师一个箭步窜出，叫着“秦晖回来了！”便冲向大门口。我也忙跟上，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出门才发现，那人只是跟秦老师身形如一、衣着相似而已……人总是在希望落空时格外敏感，金老师也明显焦虑了起来，反复检查手机信号，又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嘴里念着“你看这个秦晖，就爱给人找麻烦……”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爽快的对谈声，果然是秦老师举着相机，大步阔首地走了进来。我们恨不得起立鼓掌，迎接英雄返乡。只见秦老师神采奕奕，明显是大饱眼福，拉着金老师直呼“饿了、饿了”，金老师也笑盈盈地盛饭、夹菜，一句询问也没有，似乎人坐在了身边，就是所有问题的唯一答案。
“跟你们说啊，这个ANC和DC的竞争关系我算是实地考察过了，很有意思！有以下三点可以讲讲……”团员们放下碗筷，兴致勃勃要听“历险记”。
金老师白了秦老师一眼，低头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看来也是饿坏了。
曼德拉雕像前，秦晖老师为金雁老师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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