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一生写了多少咏马诗

杜甫的咏马诗，是很独特咏物诗。我们大概不知道，杜甫一生写了二十几首咏马诗呢！这类诗在杜甫一生的各个阶段都有作品产生，这是中国历代诗人创作史上非常独特的现象。历代诗人都写过一些咏马诗，但那只是偶尔一见，或者一时或有之，而不能一生皆有之的事情。杜甫则不然，他从青年的开元时代一直到他去世前的前半年还在写咏马诗呢，可谓咏马诗陪伴了杜甫的一生，这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马诗陪伴了杜甫一生，也困扰了杜甫一生，所以杜甫的马诗绚烂多彩，引人入胜。

唐代的学者与诗人们就已经注意到杜甫咏马诗了。到了宋代，更是有苏东坡与“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等一流人对杜甫的马诗崇尚有加，他们一时也创作了不少的咏马诗，这些马诗，无不受到杜甫马诗艺术成就的影响。

不过，作为对杜甫咏马诗的研究，就没有那样热闹了。学者们一提起杜甫的马诗，总是不免挂一漏万的。例如，直到清代雍正年间，学者浦起龙才说杜甫的咏马诗前后有六七首。这还不算，新中国的七十年代，中国社科院文研所的《唐诗选》选里说，杜甫的咏马诗有十一首之多。近年来，研究杜甫马诗的学者也不少，对于杜甫创作了多少马诗也是莫衷一是。有的说十二首，有的说十五首，也有说十八首的。那么，杜甫究竟写了多少马诗？这些马诗有什么文化价值？我们需要有一个比较认真的的回答。

杜诗注者千家，传记数十种，却从来都没有给出过确凿的答案，或者大致的规模。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辑，1978年出版的“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唐诗选》在《房兵曹胡马诗》注中，首次报告读者说：“杜诗集中有咏马诗十一首之多。”

在此之前，闻一多先生的《杜甫》（1929），冯至先生的《杜甫传》（1952），萧涤非先生的《杜甫诗选》（1962），郭沫若先生的《李白与杜甫》（1971），以及后来陈贻焮先生的《杜甫评传》（1981）等著作，都能提及杜甫的马诗，惜均未详其篇什数目。近年（2005）以来，有关徐悲鸿传记的一些著作里，有说杜甫马诗十七首的，也有说十八首的。我的家乡天水杜甫研究会所著《杜甫陇右诗注释与评析》（2012·12）一书中说：“他一生作有咏马诗十五首，在秦州所写就占了三首”。亦惜亦未能尽详篇目。

2009年，我集杜甫的马诗得20篇21首，外《赞》一篇，并散见其他篇什中之句，共近七百句，我谓之“少陵咏马八百句”。不过，还有学者说，杜甫诗集中，约240首诗中有咏马句，杜甫咏马，可谓前无古人矣。

不过，对杜甫马诗传播最早最多的，大概要数康熙时的文学家王士禛（1634—1711）渔阳先生了。他所辑《古诗选》共选杜甫的马诗八首，是至今任何一个杜诗选本都没过的一个先例。

《古诗选》中所辑的杜甫马诗篇目如下:

《高都护骢马行》

《舔育骠骑歌》

《沙苑行》

《丛马行》

《题壁画马歌》

《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歌》

《丹青引》

《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

由于王士禛的《古诗选》，在五言诗中未选杜诗，而杜甫的五言马诗尚有：

《房兵曹胡马诗》

《秦州杂诗·南使》

《病马》

《玉腕骝》等。

这样，杜甫的马诗已诗十二首。然而，未被王士禛所选的七言马诗尚有：

《瘦马行》

《李鄠县丈人胡马诗》

《惜别行送刘仆射判官》

这样，杜甫的咏马诗已十五首，而五言诗中还有像《遣兴五首之二·可君》，《戏赠友二首》这两篇三首，杜甫的马诗，已充数十八首之多。

上述十八首诗，毫无争议，都是杜甫的马诗。此外，我还选了《述古三首之一•赤骥》，《存殁口号二首•郑曹》和《白马》三首，这三首诗，未必一定要说就说咏马诗，但三首都因马而诗，加之写法奇妙，并与赞韩幹画马的韵文《画马赞》，共充二十二首马诗。此外，清代杜诗学者浦起龙曾说过杜甫“借骑”的话，所谓的借骑，是至德二年八月，杜甫将要从凤翔去鄜州探妻时，为所借一匹官马“追风骠”而写的一首诗《徒步归行》。这首诗，虽然不能说就是一首咏马诗，但就浦起龙所谓“借骑”而言，还是值得了解一下为好，但我的《杜甫马诗里的诗话与史话》中没有选注这首诗。
杜甫诗集中，属于咏马的篇章，不会比这个数字更多，但散见于二百四十余首篇章中的咏马佳句，累计超过八百句。据《杜诗详注》的主编和杰出的杜诗专家，仇兆鳌的统计，杜甫诗集共有诗作一千四三十九首，可以说，杜甫诗集中，有超过百分之十五的诗中是有咏马诗句的。这在中国历代计约数万诗人的诗集里，是绝无仅有的现象，可以叹为观止矣。故我有“少陵咏马八百句”之说，信非夸饰焉。至于对后世所产生的影响之远之深，又绝在鼻祖之尊。仅此，足见其文学地位之显赫。至于内容之充实，生活之多彩，艺术境界之雄健奇瑰，遂使后来者无一人可以企及，亦令人高山仰止。

现代学者萧涤非先生说：“杜甫本善骑射，也很爱马，对马很有感情，故所有咏马的诗都很深刻，往往就就寄托了自己的精神。”（见萧涤非《杜甫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版），他于1962年，就留意于杜甫的马诗，这是对杜甫咏马诗非常少见的专注与评价。
杜甫的马诗，确能每一首都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和精湛的艺术手法，他诗笔下的马，都带有深深的现实印记和历史的刻痕，是对那个时代最为难忘的集体记忆的忠实记录。
近些年来，关注杜甫马诗的学者渐渐多起来了。其中包括在杜甫诗选或唐诗选中，都对杜甫马诗的入选有所增加，有的甚至能选入四五首之多。
不过，就杜甫马诗的认知来说，并无多少深入和新意。更有甚者，对杜甫马诗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还相当模糊。例如，湖南一位诗人2005年期间，所出一套欣赏唐诗的书里说，李贺的《马诗二十三首》，大概是咏马诗人中，作咏马诗最多最好的一位诗人了。还说，可能杜甫也未必能及，杜甫的马诗只不过篇幅宏肆而已。这显然是没有全面研究过杜甫马诗的随意说法。李贺的《马诗二十三首》绝对是好诗，也是李贺诗集中的杰作。但就马诗而言，从作品数量，思想深度，以及题材的丰富性来说，都是李贺无法相比的。仅以杜甫论曹霸，韩幹，韦偃之画马，可谓代不可多见之绝唱。
李贺《马诗二十三首》总共九十二句，除此之外，属于正面描写马的诗篇无一首。若从一组马诗而言，就有二十三首之多，恐怕在中国古代咏马诗歌史上，李贺也是唯一的。
杜甫从青年到晚年，一生各个阶段都有咏马诗作，而且，不单数量较多，就是在题材，内容，的深刻以及影响，直接波及苏轼，黄庭坚，张耒，刘因，虞集，赵孟俯，倪瓒，吴莱。
如果再从杜甫咏马诗的内容上看，他既有赏马的诗《房兵曹胡马诗》，又有贺捷的诗《高都胡护骢马行》，也有得马的诗《骢马行》。此外，还有诸如牧马，骑马，试马，画马，马画，肥马，瘦马，战马，病马，括马，借马等等，其生活面之广泛，内容之充实，艺术手法之多变，实前无古人，后亦无来者而专美一人而已。
如果从认识唐朝断代史而言，他对唐玄宗，唐肃宗和唐代宗三朝马政盛衰之描写，填写了史学家所未录与阙如。如果从他对绘画史的贡献而论，没有杜甫的咏马诗，唐代的画马三杰，曹霸及其弟子韩幹的师生关系，将可能没有有力的证据支持，韦偃的生活年代也将难以考证，中国美术史上，也将没有“画肉画骨”的一段美谈。
杜甫马诗独立而特殊的文学上，文化上，历史上的地位及其美学价值，值得我们重新去评估。以往这方面的研究，基本属于空白。例如：考证个别作品创作年代的意义，文学与美术的密切联系的见证，诗与画融合的开始，唐代画马艺术的特色，马文化的深刻性，特别是玄宗时代养马的规模，以及养马规模的重大转折等等，尤为缺失。此杜甫马诗的开篇之辞，故不计繁缛，以后在各篇什当中，对于具体的细节，将有进一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