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卖瓜-读书篇》之“千言万语说红楼” 系列之
好书不厌百回读
——读《红楼梦新证》想到的
周汝昌是红学大家。70多年前,当他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因为研究《红楼梦》的独到的见解,而声名鹊起。从此以后,他专注红学几乎倾注了一生的心血。直到耄耋之年,双目失明,仍然凭口述著书,出版红学研究的专著。一生的红学研究的著作等身。
他的成名作《红楼梦新证》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经风靡一时,该书用详细的资料考证了《红楼梦》的创作背景及成书过程。同时也论证了一家之言的“自传说”。认为《红楼梦》是曹雪芹的自传,曹雪芹就是书中的主人公贾宝玉。当然,这个观点,现在已经基本不被认可。我个人也认为,尽管《红楼梦》与作者曹雪芹的人生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但作为一个旷世伟大的文学作品,“自传说”无论如何都是有很大局限的。
但《红楼梦新证》一书中,关于曹雪芹超人的文学才能的相关论述,是很有启发意义的。
一是结构独特。
如果仅从篇幅来看,《红楼梦》这部小说,与同时代的同类文学作品比,未必是最长的。但从其思想容量、艺术容量、文化信息容量来说,则远非其他任何作品可比。按照周先生的说法,整部小说可以说是一个硕大无朋、繁复无方、而又组织剪裁万分精妙的结构,这本身就是一个最伟大的奇迹。
二是人物形象个性鲜明。有人曾经把曹雪芹与英国伟大的剧作家莎士比亚进行比较,因为莎翁以创造人物形象之多,描写个性之深刻而著称世界。然而他所创造的角色其实是分散在37部戏剧中的。而曹公所塑造的几百个个性鲜明的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的艺术形象,却几乎都是在一个大院子里的不同角色。
三是叙述语言出神入化。叙述很少用正笔、平笔、直笔。而是“手挥目送”,指东打西。“回风舞雪,倒峡逆波”,经常出其不意,犹如神来之笔。这原因当然与我前篇所说过的,与作者处于特殊的社会政治环境有关,有“不便直说”之隐。然而,如果一切都“方便直说”,那就一定都得直说吗?也未必。艺术作品不是政治宣言,不需要“旗帜鲜明”的政治口号。一览无余,一览无遗,则会索然无味。历来都有“文似看山不喜平”的审美规则,“曲径通幽”,也恰是艺术美的最基本的,最重要的体现。何况,曹公的曲笔,又是那样的奥妙无穷
。哪怕只从语言艺术的角度,《红楼梦》都似乎是个永远都挖不尽的金矿。那些随时随地的,不同深度的妙趣横生,几乎是取之不尽。注意,我这里所说的“不同深度”,是因为有很多妙处是只读一两次感觉不到的。因此才会使人总有常读常新的感觉,每读一次都会有新的发现,这大概也就是《红楼梦》百读不厌的秘密所在吧。
《石头记》的早期抄本都附有“脂砚斋”的批注,研究者根据批注内容认为,脂砚斋是最了解曹雪芹身世和创作过程的人(按照周汝昌的说法,脂砚斋就是书中的史湘云。这当然只能算是一家之言)。脂批的很多内容确实很有见地,而且,书中的很多“密码”性文字,也都是经过脂批点透的。脂批对曹公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所谓“书中之秘法”,也有精到的评论:“事则实事,然而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至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暗道、暗度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敷粉、千皴万染诸奇”。
《红楼梦》的阅读体验是什么呢?有人曾经打了这样的比方:红楼梦的结构是波纹式的。无数大波起伏,汪洋澎湃,每一个大波又环包着无数个小波,前波似尽,余漾犹存,此波未平,后涟已起,钩连环互,目眩神迷,读者还以为一切是琐碎的平铺直叙,却被作者从一个波送到另一个波,自己已经辨不出是在哪个大波之间,小波之内。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波都不是孤立的,散漫的,而是彼此相连的有机整体。“处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更像《孙子兵法》所说的“常山之蛇”,“击首尾应,击尾首应,击中则首尾俱应”。当然,这些形容,没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基础,或者只看一两遍,甚至都很难理清头绪,更不要说能找到这样的感觉。这也正是好多读者初读《红楼梦》往往不明就里,甚至疑问,怎么整天都是婆婆妈妈的家常里短啊,从哪儿看“微言大义”?
清乾隆时期,大约与曹公同时代稍晚有一个评论者,叫戚蓼生,这个人后来做了不小的官,据说做官时也是个工作效率很高的人。更可贵的是,他有着敏锐独特深刻的艺术眼光。他当年进京赶考时,得到一套80回本的《石头记》抄本。他读后对曹公的写作艺术推崇备至,就为这个书写了一篇《序言》,这篇《序言》很有见地,也可以看做是关于《红楼梦》的最早的系统评论之一。请听这位戚老先生怎么说——我听说有个叫“绛树”的歌女,能同时发出两个声音唱歌,一个声音在喉咙,一个声音在鼻腔;我还听说有个叫黄华的书法家,能同时两个手写字,左手楷书,右手草书;但这都只是听说而已,没有见过。现在,却有人能同时一边用两个声音唱歌,一边又用两个手写字,这是万万不能的事儿吧?也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吧?如果你那么想,就错了,现在,见证奇迹的时刻来到了!这个奇迹,就是《石头记》这本书!哇!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啦!我看这本书不管是写景还是抒情,无论是立意还是用词,没有一处落前人的俗套,但这些都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比较明显的。关键是他的表现手法,心里想的和手上写的,往往都是指东而打西,目送而手挥。听着好像一本正经的说,细想却似乎有诈...戚老先生的《序言》内容涉及多个层面,言简意赅,文采斐然,只是被我变成白话以后,貌似接近“三俗”,赶紧打住。小伙伴们如果有兴趣,还是自己去看看看原文吧。戚蓼生被认为是最早读懂《红楼梦》的人之一。“戚序本”,也就是由戚蓼生作《序言》这个《石头记》版本,是《红楼梦》的重要早期版本之一。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找来看看...
正是:好书不厌百回读,读之解忧又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