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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事(之一)成志—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母亲

(2022-04-04 11:38:45)
标签:

清明节

父亲母亲

童年记事

分类: 散文

童年记事(之一)

 

也许因为我现在年纪大了,也许看到如今的孩子们有那么多人疼爱。他们可以向父母和亲人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父母和亲人们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加以满足。每当我看到孩子们在游戏中那可爱的笑脸,感受到他们成长过程中的欢乐和幸福,我就会常常产生很多联想,想起那些非常遥远的

日子,想起了我自己的童年,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

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常常使我彻夜难眠。

尤其是我的妈妈,我常常在梦中看见她。

在梦中,妈妈有时离我那样遥远,年轻而美丽,体态轻盈,像天上的仙女一般从云雾中向我冉冉飘来;有时,她又跟我这样靠近,仿佛就在我的眼前,她伸出双手,慢慢地向我走来,显得老态龙钟,动作迟缓,那满是皱纹的脸凑近我的眼睛,向我绽开慈祥的微笑……

不论年轻还是年老,梦中的妈妈,面容总是美好的、快乐的、幸福的、和蔼的、温柔的、宽厚的……

爸爸呢,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的神情总是严肃有余,快乐不足。他很少笑,对我们说话也是一板正经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

虽然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可是在梦中,我又变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承受着爸爸妈妈无限广博而深厚的爱……

 

第一章 飞机来了

 

我的童年是在摇晃动荡之中度过的。

晃动的天空、晃动的云影、晃动的树林,连树梢上飞来飞去的鸟儿,也晃动着小小的翅膀,不知该停在哪根枝桠上……

“呜——”警报发出刺耳的长音,天空中响起了飞机越来越大的轰鸣。

我坐在一只箩筐里,妹妹和小弟弟坐在另一只箩筐里,由忠实的陈大哥挑着,在拖儿带女,急急慌慌的人群中艰难地向前移动。妈妈再三地嘱咐我们:“现在不能哭,不能叫,也不能睡着。必须乖乖地、一动不动地坐在箩筐里,让陈大哥把你们挑到防空洞里,那里才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是啊,陈大哥是可靠的。每次,只要警报一响,他就叫我坐进箩筐,把妹妹和小弟一把抱起,放进另一只箩筐,我这头轻一点,又加上一个布包袱。他挑起箩筐,一只手扶了扶扁担,还要腾出另一只手来,帮陈陈挎上装满食物的篮子,让她扶着有病的阿婆。然后大声招呼:“快走!”,就挑着我们走了。他一点也不慌张。

我们很喜欢陈大哥。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晒得黑黑的,个子又高又大,粗胳膊粗腿,在盐井上干的是挑盐的活,练就了浑身的肌肉和力气。

陈陈是陈大哥的母亲。她没有自己的名字,因为她死去的丈夫姓陈,大家就都叫她陈陈了。在我的记忆中,陈陈是全家最忙的人,她做饭、洗衣,领着我们姐弟仨,对我们好得很。    

妈妈说:“陈陈虽不是我们家的人,可比我们家的人还亲哩!”我不明白 她为什么不算我们家的人,大概因为她的姓氏跟我们不一样吧。我们才不管这些呢,我们就是要把她当成我们的亲人。

陈大哥的一对箩筐又大又深,我坐在铺着棉絮的筐里,除了头顶上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见。我伸出双手,攀着筐沿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刚刚露出筐边。我看见陈大哥迈着一双有力的腿,急急朝前走着,一只手松松地扶着扁担,另一只手自然地甩动着。他的脸上充满自信和稳重的表情,好像那些在天上怪叫着,越来越近的飞机,地上那些惊慌混乱、叫叫嚷嚷奔涌的人群,对于他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总爱这样站着,久久地望着陈大哥的脸,希望从那里看到一种突然的变化。可是我常常失望了,因为陈大哥只要发现我站了起来,就会用他的大手将我的头按了下去,还使力瞪我一眼:“还不快坐好,小心天上掉炸弹!”

于是我只好规规矩矩地坐着,抬眼望着那晃动的天空,那有着鸟儿一样翅膀的飞机,真是那么可怕吗?

每次警报一响,爸爸却是另一种样子。他先是吓了一跳,立刻放下他正在写字的笔或正在阅读的书,赶紧跑出门外。然而在警报无声地间歇中,他的情绪马上又松弛起来,抬头望望那并无异样变化的天空,又折回到房中去继续他那没有做完的工作。只有当警报再次发出呜呜的叫声,妈妈跑进来拉他、扯他、推他,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毛笔套好,在阅读的页码上做了记号,将书揣入怀中,急急地追赶两个女儿。

妈妈呢,她的前前后后,已经有几十个男女孩子了。我知道,这些都是难童学校的孤儿们。他们失去了父母,就把这个年轻的、梳着短头发的女教师,当作自己的妈妈。警报一响,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纷纷跑到她的身边,好像只要跟着她,就可以摆脱一切危险。妈妈是怎样的护着这些孩子呀!她伸开双手,把他们拉着、扯着、揽着,呼唤着他们的名字,要他们快快跟上。那情景常常使我想起平时玩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个大点的男孩子做老鹰,他张开双手飞扑过来,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哇——,老鹰来啦!要抓小鸡啦——”另一个大点的女孩子扮作老母鸡,她张开双手护着小鸡,抵挡着老鹰的袭击。那些扮作小鸡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揪住后衣襟,扯住老母鸡,奔跑着、躲闪着,故意惊慌地“哎呀哎呀”地叫喊着。我觉得这时的妈妈,真像一只老母鸡,她奋力地展开翅膀,保护着幼小的儿女,使他们不致被天上的老鹰叼去,可那些都不是她亲生的儿女呀!她自己的亲生儿女,完全交给陈大哥和陈陈了。

……

然而,我们却在一刹那间失去了陈大哥……

那一天,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天空蓝极了,风儿轻轻的地吹着,一朵朵云彩仿佛商量好似地,都朝着一个方向飘动着,飘动着,我觉得这个景象实在好看,推着正在拣菜的陈陈:“陈陈,陈陈,你看,那些云,他们要到哪里去呀?”

“啥子云?还不快点帮我拣菜!”

“哎呀,我说的是天上的云呀!你看他们怎么好像排着队一样!”我仍然久久地望着天空。

这时陈大哥回来了,他对我和妹妹喊着:“嘿,大妹,二妹,瞧,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好玩意儿!”

他把挑子放在屋檐下,从箩筐里取出一只风筝。

“啊——花蝴蝶!哎呀,真好看!”

“走,我领你们到后山上放风筝去!”陈大哥抱起小弟。

我和妹妹高兴地拍手:“好哇,好哇!陈大哥,你说风筝会和那些云排在一起吗?”

“啥子云呀?”陈大哥一时还没有听懂。

“就是天上的云呀!你看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飞呀飞的。”

“那是风吹的。”陈大哥也抬起头来,向天上望着。

“为什么会吹呀?”

“为什么会吹,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爸爸妈妈,他们是读书人,懂得多……”

陈大哥望着望着,突然大叫,“哎呀,那天上怎么,不对——飞机——是飞机——”

陈大哥放下小弟,急急去整理箩筐:“妈,快!鬼子的飞机又来了!快呀——”

我望着天空,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排排的黑点, 这黑点越来越近,像一只只鸟儿一样飞过来……啊!那是飞机!会丢炸弹的飞机!

于是,那紧张的准备又开始了……!

当陈大哥挑着我和弟妹,陈陈扶着阿婆,一起走出大门的时候,还看见爸爸夹着一摞书回来了,他一看这情景,也跟着我们一起朝防空洞跑了起来。

没走多远,一队官兵却挡住我们的去路。

一个兵扯住陈大哥的扁担,另一个立刻抓住他的衣襟,喊了声:“走,跟我们走!”

陈大哥一时不知所措:“我——”

还有一个用枪顶住他的后背:“我什么,还不快走!”

他们将陈大哥一把抓住,要拖他走。

爸爸在一旁劝阻:“老总,他是独子。抓壮丁也抓不到他头上呀!你们放了他吧。”

陈陈哭叫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你们不能抓走他!不能抓他呀——”

几个兵推的推,搡的搡,陈陈跌倒了,爸爸手上的书也撒了一地。

妹妹和小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我扶着箩筐边沿站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兵把陈大哥拖走了。

陈陈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拼命向陈大哥追去,一边哭喊着:“放开他,放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呀!儿子——”。

可是陈大哥早已被拖远了,看不见了……

爸爸把陈陈从地上扶了起来,陈陈还在向前挣扎。

涌动的人群从我们身边跑过,天上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楚了,警报的尖叫声也显得格外急迫。爸爸看着箩筐里的两个孩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急得只喊陈陈。

泪流满面的陈陈,回过头来伸出颤抖的双手,想抱起哭叫着的小弟弟。

爸爸想了想,伸了伸胳膊,轻轻推开陈陈,一下子站到扁担中间,使力挣着,终于挑起箩筐走了几步。

我抬头望着爸爸,只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了下来,滴到我的脸上,淌到我的嘴唇边,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我觉得,那似乎不是汗水,而是泪水,是爸爸在 流眼泪呀!我不由自主地伤心大哭起来……

“哎呀,大妹呀,莫哭莫哭,你看二妹和小弟都不哭啦!” 陈陈哄着我。

“哼,你还哭!”爸爸上气不接下气,身子弯得像张弓,一 只手扶着扁担,一只手扯着箩筐的绳子。

这印象在我脑子里太深了,以至今天我都还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

我猛地从箩筐里站了起来:“爸爸!”

“你,坐好!”爸爸喝了一句,大口地喘着气。

“爸爸,我走,我自己走!”我大声地喊着。

爸爸也实在支持不住了,索性放下担子歇口气。

陈陈温和地劝着:“大妹乖,好好坐着。飞机要丢炸弹啦,要快点去防空洞呀!”

“我要走,我要自己走!”我双手撑着筐沿,想要自己爬出来,可一双腿怎么也跨不出箩筐。

一双手把我从背后抱了出来,我扭头一看,是妈妈。她的后面照样跟着一大群孩子们。

“走,我们一起走!”孩子们簇拥过来,拉着我的手,有个大孩子甚至还想来抱我。

妈妈说:“对,大妹自己走,跟大哥哥大姐姐一起走!”

她把几本书交给了爸爸,那是刚才被那伙老总打落在地上的。爸爸当时竟没有顾得上去捡起来,现在他捧着这几本书,整理着翻卷的书页,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又都不复存在了。

妈妈抱起了妹妹,陈陈抱着小弟,搀着年老有病的阿婆,一起朝前走了。

我和妈妈的学生们一起走着,两个比我稍大的孩子,一边一个牵着我。我觉得从今天起,我已经长大了,我甩开他们的手,努力迈动着我的双腿,跟上他们的步子。我再也不需要坐进那深深的箩筐,由人哄着,劝着的了。我看见妈妈回过头来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目光。

我回头朝走在最后的爸爸看了一眼,他却以为我是向他求援:“怎么, 走不动啦?”我却扬起了头,挺起了胸,在涌动的人群中急急地跑了起来,决不让自己掉在后面。

那一年,抗日战争已经进行到紧要关头,日本侵略者对自贡市这个大后方,也实行了不分昼夜的狂轰滥炸。老百姓躲飞机,钻防空洞,已经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那些惊慌、恐惧,拖儿带女的奔逃,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人们,被炸得断手断脚,鲜血淋淋的场面,那震天动地、呼儿唤女的痛哭哀嚎的场面,至今仍留在我的脑海深处……

那一年,我刚满7岁。

 

2022年清明节,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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