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柔和，山洞人捶着胸口的喊

深夜的窗棂总先接住月光，像谁悄悄铺了层薄纱，把白天的喧嚣都滤得柔软。我坐在书桌前，指尖碰着微凉的玻璃杯，忽然又想起那句话 —— 要把此刻的 “我”，和基因里那个 “山洞人” 分开。

白天在会议室里，我能对着 PPT 条理清晰地讲完一个方案，能在客户皱眉时立刻调整语气，连微笑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可散会时路过便利店，冷柜里的巧克力突然拽着我的目光走不动路。明明早上才在备忘录里写 “控制糖分”，此刻喉咙里却像有个小兽在挠：“要黑巧，70% 以上的，咬下去会化的那种。” 这时候才惊觉，那个穿着西装、踩着皮鞋的 “我”，不过是灵魂裹了层文明的壳；而壳子里藏着的，还是几万年前在山洞里捧着野果就眉开眼笑的人猿 —— 他不管什么卡路里，只认本能里的 “甜” 是安全的、是快乐的。

这样的拉扯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加班到凌晨，电脑屏幕上的报表还在闪烁，理智告诉我 “再坚持半小时就能做完”，可后背已经开始发僵，膝盖也隐隐发酸，身体里的 “山洞人” 在捶着胸口喊：“该睡了！火塘快灭了，野兽会来的！” 我只好站起来揉一揉肩膀，倒杯热水，像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再等会儿，现在没有野兽，只有没做完的工作。” 他似懂非懂地安静下来，可指尖还是会不自觉地划过手机里的美食视频 —— 那是他对 “饱足” 最原始的向往，和几万年前盯着篝火上烤着的兽肉，没什么两样。

也有脆弱的时候。上个月跟朋友闹了矛盾，明明知道该冷静沟通，可话到嘴边，最先冒出来的却是尖刻的反驳。后来一个人坐在阳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才听见 “山洞人” 在小声辩解：“他说的话像在挑衅，我得保护自己。”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胸口：“现在不用打仗了，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退回去。原来那些忍不住的脾气、藏不住的委屈，都不是 “现在的我” 不够成熟，而是基因里的本能还在替我们警惕着 “威胁”，只是忘了，此刻的 “威胁”，早已不是山洞外的风雨。

有时候会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人穿着整洁的衣服，头发梳得整齐，可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茫然 —— 那是 “山洞人” 在好奇：“这是哪里？为什么没有树，没有星星？” 我会对着镜子笑一笑，在心里跟他说：“这是我们现在的家，很安全，就是有点吵。” 他会凑过来，借着我的眼睛看窗外的路灯，像看山洞外的萤火虫。那一刻突然明白，我们这一生，其实都是在带着这个 “远古的自己” 赶路：走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他会想念篝火的温度；挤在拥挤的地铁里，他会怀念奔跑在草原上的风；就连深夜里忍不住想吃的一碗热汤面，也是他在想念山洞里温热的食物。

所以才喜欢深夜。只有这时，才能卸下所有 “文明的伪装”，跟他好好说话。我会絮絮叨叨讲白天的事：“今天开会时有点紧张，但还是讲完了”“路过花店时，看见玫瑰开得很好”，他会在心里应和，有时候是一阵轻松的暖意，有时候是轻轻的叹息。月光就趴在书桌上，安安静静地听着，不说话，却像把这些悄悄话都收进了怀里。

其实哪有什么 “灵魂与肉体的距离”，不过是我们带着一个 “远古的伙伴”，在现代世界里慢慢适应。那些不愿跟别人讲的故事，那些自言自语的真情流露，都是在跟他和解、跟自己和解。等天快亮的时候，他会悄悄躲回基因里，等着下一个深夜再出来；而我会整理好衣服，带着他的期待，继续走向新的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