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过繁华的都市,沿着平缓的柏油路向西行驶,远远望去,群山环绕,山峦腹地,自然村落依稀可见。驶出房山区南窖乡进入岔道,车子在渐趋陡峭蜿蜒的山路间疾驶,曲折的公路盘旋在半山腰,时而过小桥,时而走冰川,盘上山顶,极目远望,奇峰矗立,山峦不及青翠可掬,蜿蜒的山径也愈依稀难认。二十多公里的绵延盘山道,车行近一小时。



下了车子,走进水峪村,沉浸在料峭的寒冬薄雾里,一条青石砌成的古道贯穿全村,脚下的石板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代,也不知道承载了多少人的双脚,祖祖辈辈居住在依山而建的青石屋里,似乎有一种不熄的火在延续着这里的根,这里的情和这里的一切。村落呈八卦形排列,面南朝北,形成独具特色的建筑风格,石缝里的杂草顽强地伸展着腰肢,仿佛在向游人招手。光滑的石板路,笔直挺立的石头墙,似乎在诉说着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漫步在浸透着时光岁月的古宅中,人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置身于宁静、与世隔绝的古老年代,俨然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



通过村口翁桥的桥洞,碎石板砌垒的甬道将我引进村中,满眼似曾相识的古道,斑驳的房舍、蜿蜒的街道,伴着老宅的深院和古树的枝叶,无不昭示着水峪村所蕴含的岁月沧桑。那些光怪陆离的建筑,历经几百年风雨的侵蚀、烟熏火燎,依然充满往昔的气势。走在村间的青石板路上,古朴的民居静静的屹立在两边,瓦舍错落有致,四周静静的,斜阳穿过柿子树洒在石阶上,屋顶晾晒着秋天的粮食,时光也仿佛凝固住一般。街屋在东村入口的右侧,因为临街而建,就叫街屋。瓮桥与街屋连成一体,门楼高耸,气势壮观,青石铺地,干净而整齐。瓮桥顶上的条石有很多种图案,三环套日、香草兰花等,很是别致。走进水峪村犹如来到世外桃源,这里处处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南窖古商街西起娘娘庙,东至东兴厂,穿街而过,沿途有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铁行、磨行、丝帛行等几十家店铺。穿越村子北行,沿街的众多古树,诉说着村落的古老,略显破旧的门楼院落,倾吐着村落的沧桑。古老的石屋老宅,傲立的松柏,随处可见的石槽、石磙、石磨盘、石板路,使我驻足观看,长久不忍离去。老门楼上砖雕,斗方,门墩,门石油光发亮,岁月的年轮使石头磨去棱角,显得圆滑明亮,也见证了山村石匠的艺术功力。西村的房子大部分破烂不堪,但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杨家大院是水峪村里最气派的老宅,宽大的院门两座石鼓把守,蟠龙门岭,檐下石雕花卉簇拥,门上是三根分别刻有“福”、“禄”、“寿”的椽子。高门大坎的四进院落,整齐的门廊一条方砖甬道直达上屋。



东村娘娘庙是清康熙年间建,算得上是水峪村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了,坐北朝南,正殿三间,侧殿两间,立柱横梁上有彩色绘画。娘娘庙里供奉着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娘娘,旁有大轿一顶,多个神态各异的童俑立于两侧。娘娘庙是母亲们祈求子女平安健康之所,庙前古银杏树根深枝繁,古槐历经岁月,树干百孔千疮,皱纹满身,苍老异常。传说水峪村人刚从山西洪洞县迁移到此时种植,“槐”“怀”谐音,寄托着千里之外游子对故土的怀念之情。



水峪村众多石板做瓦、石头垒墙的房屋院落,大多已破败不堪,并没有人居住了。现在村子里居住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走向城市,中年人搬到山下,剩下的只有耄耋老人,数都不用数的几户人家,村子变得人气稀薄,我感觉甚而至于,等村里的老年人都过世后,怕是这样美丽的地方将成为一座无人的村落,正如我看到的许多家紧锁的门户,他们的主人早已经离开这块生养他们的土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古朴的石砌、草缮的老房子,正在变得渐渐斑驳,也许不久的将来,这种老房子也就再也见不到了。



行走在水峪村给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碾子特别多,多到隔不了一两家就一个碾子,有的人家门口甚至两个碾子,村民们告诉我,全村共有128盘石碾子,至今还能看到石碾子在碾压玉米。别看石碾子外表上长得一个模样,仔细端详,细微之处还真各不相同,每盘碾子所处的时代也不尽相同,它们大都是光绪道光年间所造,距今已有二百多年。值得一提的是时至今日仍全部可用,已被上海大世界吉尼斯认证为“石碾收藏世界之最”,成为水峪村的又一看点。这些石碾记录着水峪人的饮食、生产、风俗,是一部厚重的史书。




顺着山路爬上南坡,俯瞰古村全貌,只见怪石嶙峋,色彩斑斓。有的像巨大的墙壁,有的像小船,有的呈圆锥体,还有的像乌龟,真是形态各异,神态万千。一株株挺拔的青松,与其它树木相互陪伴,像卫兵守护着静谧的山川,仿佛讲述着古老的故事。水峪村曾是由山西通往北京的古商道驿站,从豹井沟爬小西岭,至茫茫的南大岭蜿蜒而奔长沟峪。当时山里的煤炭、毛皮、各种干鲜果品被骡马驼出,带回来的是粮盐、布匹、糖和京城异闻。站在古道上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清脆的驼铃声、把式们的吆喝声,感受到人们带回货品的喜悦和满身的疲惫。




走出水峪村心情说不清楚了,不知是为水峪村几百年前的辉煌鼎盛而骄傲,还是为这些破烂不堪的古宅、古道、古碾保存的完整而庆幸。怀着一种崇拜的心情来到水峪村,带着一种无限不舍的伤感离开水峪村,我被那些不曾开口说话的石头所迷恋。既要记得先辈们艰苦卓越的绝顶智慧,又要记得水峪村人对石文化的无限保护和经世传承,所有的一切,都将载入人类文化不朽的宝库。
2021年1月于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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