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喀什，神秘的人间仙境帕米尔高原是必去的地方。中巴国际公路又称喀喇昆仑公路，北起喀什，穿越喀喇昆仑山脉、兴都库什山脉、帕米尔高原、喜马拉雅山脉西端，经过中巴边境口岸红其拉甫，南到巴基斯坦北部城市塔科特，这条路是中国通往巴基斯坦地区及南亚次大陆的交通要道。我们驱车从喀什出发，沿这条神秘的公路（G314），驶往帕米尔高原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喀喇昆仑公路被评为”世界十大险峻公路”之一，也被称为世界上最高最美的公路。放眼望去，公路两侧要么白雪如盖，要么荒岭裸露，沿途多见粗心驾驶汽车翻下河沟的残骸，打捞上来置放路边，作为路牌警示后人。公路在雪山上逶迤盘旋，一边是白雪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没有超常的驾驶魄力与技巧，断然不敢去掌握那越野车的方向盘。

      中巴公路上景观迷人，南有海拔8611 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北有海拔7546 米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仰目所及，公路两旁多铁锈色的山岭，裹藏着金属一般的神秘与厚重，稍后则是刀背一般光滑而坚硬的雪峰，一棱皓白，一棱幽蓝，一棱一棱地连绵远去。似国画家笔下的斧披皴，水墨苍劲；似油画家亚麻布上的刀砌法，气势雄浑。就这样一排一排，一列一列地如同仪仗队，齐整， 肃穆，大气，沉响，轰然充塞于天地之间，却又幽然坐实在万丈深渊之上。翻山越岭对于飞禽走兽而言，并非难事，对于旅行者来说，这么险峻的道路，这么高耸的山岭，仍有人烟，简直有些难以揣度，汽车在几乎寸草不生的山顶往下驶去，领略了这块“世界上离海洋最远的地方”，遥想玄奘取经东归古道上，单调而绵长的驼铃，班超出使西域都护，历三朝王室而未归的萧然白发，古丝绸之路的隘口羯盘陀国驿站的温馨。

      我来到雪山环绕，空气稀薄的塔县，时至盛夏，拱卫县城的喀喇昆仑山与昆仑山脉逶迤铺陈，一派白雪皑皑。世代居住在形同蛮荒高原的塔吉克人，是中国唯一的土著白种人，又被称为离太阳最近的人。男子都彪悍强健，一年四季大多头戴黑绒为面的绣着花边的圆筒形羊羔皮帽，身穿条绒无领长外套，系着腰带，脚穿着野羊皮为帮，牦牛皮为底，既轻巧柔软，又坚实耐磨的长统皮靴。女人大多婀娜俏丽，喜穿连衣裙，围裙系在后面，头戴圆筒绣花羔皮帽，且缀有后帘，足登长统皮靴，英姿飒爽，颇有古代巾帼英雄的风貌。他们有着雅里安血统，高鼻、深目、宽额、白肤，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舞蹈，与其它少数民族一样能歌善舞，只不过他们的鹰舞径直反映了这个鼻梁高、眼窝深，眼眸碧蓝或深褐色民族的胸襟与渴望，塔吉克鹰舞入选了国家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县城边的塔合曼湿地，四面环山，溪流纵横，牛羊在天地间悠然自得地吃草，我走进湿地里，抚摸着牛羊，亲吻着青草，和牧羊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远处，雪峰屹立，近处，芳草依依，顿觉岁月静好，心地高远。进入县城，更觉惊讶，干净、宁静、纯静，如果不是那雪山环绕，我都不相信这是帕米尔高原上的小城。高原之上，雄鹰纪念碑高耸云端，这里是神奇的塔什库尔干，又名石头城。县城北侧不足百米处，分布着一座苍凉的石头城，城外有多层或断或续的城垣，隔墙之间石丘重叠，乱石成堆，而残缺的城堡，就高高耸立在山丘上，甚是破败。这里曾是唐羯盘陀国的都城，险山峻岭间，透过遗留的断壁残垣，仍不难看出其当年的雄浑与显赫。藏青色的高岗上，巍峨着方圆一公里的石头城，拙扑，庄严，古貌峥嵘，似一件百孔千苍的战袍。石头城呈不规则的方圆形，分内城和外城两部分。外城已遭严重破坏，只能见到城墙、炮台和民居的残址。昔日繁华皆不在，只剩断壁残垣，掩埋了当年唐僧师徒留下的传奇，对纤秀的阿拉尔草滩诉说着沧桑。

       五千年前的古文化遗址，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5世纪的文化遗址，沉寂地躺在高原的怀里，像是在等待人们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保存完好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香宝宝古墓群，高原将它的面目藏得太深了，我只能被它牵引起遥远而朦胧的梦。盛唐建筑公主堡，则深深掩在历史的沉沙中，远远地望着翱翔的苍鹰与前来拜谒的人，缅怀着只有它自己知道的隐秘而幽深的过去。流水匆匆，岁月悠悠，建于汉代的盖孜古驿站虽已沉寂在乱石与杂草丛中，已无昔日的马蹄声声，人言沸沸，却也见证了这里确是我国西部历史的重要舞台。古驿站两侧的悬崖峭壁上，各有一条细若游丝、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逶迤而去，由此可以想见当初开凿古道的艰苦卓绝。

      站在石头城俯视着阿拉尔草滩，草滩依偎在石头城下，塔什库尔干河缓缓流淌，毡房里住着的人家每天都生活在画卷中，他们的牛羊在草滩上移动，炊烟袅袅飘浮在草滩上空，使这幅千年不变的画卷愈加鲜活灵动，安详恬静。我不知道石头城的历史有多么久远，但我知道它是遥远的丝绸之路上的一座古都，清新的高原空气始终养护着这座古都旺盛的生命力。也许是因为法显和尚、唐玄奘、大将军高仙芝曾路过，在此留了太多的仙骨之气，也许是因为马可波罗、斯文赫定、斯坦因曾顾盼回首，在此留下深深的印记，来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奇异的文人气息、生生说唱的千古传奇而留连忘返。雪掩不住这里的璀璨和辉煌，风吹不走这里的赫赫俨俨气象和大气磅礴的声势。无怪乎探险者、征服者纷至沓来，顶礼膜拜。

                                                                           2018年6月脱稿于喀什其尼瓦克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