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戴敦邦彩绘金瓶梅》白话故事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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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作者在书中一直宣传“前世今生”的思想。为此,在全书结尾之际,《金瓶梅》的作者再一次利用“西门庆之子孝儿出家当和尚之事”,又一次活灵活现的讲述了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
一日,不想大金(指金朝。由女真族建立的统治中国北方和东北地区的封建王朝)人马抢了东京汴梁,……大势番兵(中国古代对周边少数民族的称呼)已杀到山东地界,……那时,吴月娘见番兵到了,家家都关锁门户,乱窜逃去,不免也打点了些金珠宝玩,带在身边。 那时吴大舅已死,只同吴二舅、玳安、小玉,领着十五岁孝哥儿,把家中前后都倒锁(从外面锁上大门)了,要往济南府投奔云理守(西门庆的一个结拜兄弟。他袭了祖职成了山东清河县右卫指挥。西门庆活着时,他上赶着西门庆结为儿女亲家)。……到于空野十字路口,只见一个和尚,身披紫褐袈裟,手执九环锡杖,脚趿(把鞋后帮踩在脚后跟下)芒鞋(用植物的叶或杆编织的草鞋),肩上背着条布袋,袋内裹着经典(经文书籍),大移步(大步流星的样子)迎将来,与月娘打了个问讯,高声大叫道:“吴氏娘子,你到那里去?还(归还)与我徒弟来!”唬的月娘大惊失色,说道:“师父,你问我讨甚么徒弟?”那和尚又道:“娘子,你休推睡里梦里(装糊涂),你曾记的十年前,在岱岳东峰,被殷天锡赶到我山洞中投宿。我就是那雪洞老和尚,法号普静。你许下我徒弟,如何不与我?”吴二舅便道:“师父出家人,如何不近道(不懂人情世故的意思)?此等荒乱年程(时候),乱窜逃生,她(指吴月娘说)有此孩儿,久后还要接代香火(传宗接代),她肯舍与你出家去?”和尚道:“你真个不与我去?”吴二舅道:“师父,你休闲说,误了人的去路。后面只怕番兵来到,朝不保暮。”和尚道:“你既不与我徒弟,如今天色已晚,也走不出路去(走不远的意思)。番人就来,也不到此处,你且跟我到这寺中歇一夜,明早去罢。”吴月娘问:“师父,是那寺中?”那和尚用手只一指,道:“那路旁便是。”和尚引着来到永福寺。吴月娘认的是永福寺,曾走过一遭。
前面才讲“到于空野十字路口”。这会儿,和尚一指又是吴月娘认识的 “永福寺”。可谓神话的写法。随后,《金瓶梅》的作者又安排了一段吴月娘在寺庙里“睡里梦里”的情节:
一路到于济南府,寻问到云参将(云理守的官称)寨门,通报进去。云参将听见月娘送亲来了,一见如故。叙毕礼数。原来(云理守)近没了娘子,央浼(请求,恳求)邻舍(邻居)王婆来陪待(陪同招待)月娘,在后堂酒饭,甚是丰盛。吴二舅、玳安另在一处管待。因说起避兵就亲之事,因把那百颗胡珠(胡:旧时称北疆或西域,胡珠,天珠)、宝石、绦环(绦环是绦带所系之环,其材料有金、铜、铁、玉、玛瑙等)交与云理守,权为茶礼(是古代中国的传统婚姻习俗。聘礼中必须要有茶叶,所以,聘礼也称之为“茶礼”)。云理守收了,并不言其就亲之事。到晚,又叫王婆陪月娘一处歇卧。将言说念(传话)月娘,以挑探(试探)其(吴月娘)意(意思),说:“云理守虽武官,乃读书君子,从割衫襟(俗语,意思是定婚仓促,礼不完备,割下衫襟作信物。后泛指定婚。这里指两家缔结儿女婚约)之时,就留心娘子。不期夫人没了,鳏居至今。今据此山城,虽是任(官)小,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生杀在于掌握。娘子若不弃,愿成伉俪之欢,一双两好,令郎亦得谐秦晋之配。等待太平之日,再回家去不迟。”月娘听言,大惊失色,半晌无言。这王婆回报云理守。
次日夕晚,置酒后堂,请月娘吃酒。月娘只知他(云理守)与孝哥儿完亲(完婚),连忙来到席前叙坐。云理守乃道:“嫂嫂(指西门庆是他们十人结拜兄弟时的大哥)不知,下官在此虽是山城,管着许多人马,有的是财帛衣服,金银宝物,缺少一个主家娘子。下官一向思想娘子,如喝思浆,如热思凉。不想今日娘子到我这里与令郎完亲(成婚),天赐姻缘,一双两好,成其夫妇,在此快着狗骨!我过世丈夫不曾把你轻待(轻视,待慢),如何一旦出此犬马之言?”云理守笑嘻嘻向前,把月娘搂住,求告说:“娘子,你自家中,如何走来我这里做甚?自古上门买卖好做,不知怎的,一见你,魂灵都被你摄在身上。没奈何,好歹完成了罢。”一面拿过酒来和月娘吃。月娘道:“你前边叫我兄弟来,等我与他说句话。”云理守笑道:“你兄弟和玳安儿小厮,已被我杀了。”即令左右:“取那件物事,与娘子看。”不一时,灯光下,血沥沥提了吴二舅、玳安两颗头来。唬的月娘面如土色,一面哭倒在地。被云理守向前抱起:“娘子不须烦恼,你兄弟已死,你就与我为妻。我一个总兵官,也不玷辱了你。”月娘自思道:“这贼汉将我兄弟家人害了命,我若不从,连我命也丧了。”乃回嗔作喜,说道:“你须依我,奴(旧时,女人自我称呼)方与你做夫妻。”云理守道:“不拘甚事,我都依。”月娘道:“你先与我孩儿完了房(结婚),我却与你成婚。”云理守道:“不打紧。”一面叫出云小姐来,和孝哥儿推在一处,饮合卺杯,绾同心结,成其夫妇。然后扯月娘和他云雨(男女交配)。这月娘却拒阻不肯,被云理守忿然大怒,骂道:“贱妇!你哄的我与你儿子成了婚姻,敢笑我杀不得你的孩儿?”向床头提剑,随手而落,血溅数步之远。 月娘见砍死孝哥儿,不觉大叫一声。不想撒手惊觉,却是南柯一梦。
接着《金瓶梅》的作者又让小玉将偷看到普静和尚与书中众多死者对话的情景告诉了吴月娘。于是,第二天:
吴月娘梳洗面貌,走到禅堂中,礼佛烧香。只见普静老师(尊称)在禅床(是一种用来坐禅的床)上高叫:“那吴氏娘子,你如何可省悟得了么?”这月娘便跪下参拜:“上告尊师,弟子吴氏,肉眼凡胎,不知师父是一尊古佛。适间一梦中都已省悟了。”老师道:“既已省悟,也不消前去(指找云理守之事),你就去,也无过(无非)只是如此。倒没的丧了五口儿性命。你这儿子,有份有缘遇着我,都是你平日一点善根所种。不然,定然难免骨肉分离。当初,你去世夫主西门庆造恶非善,此子转身托化你家,本要荡散其(西门庆)财本,倾覆其产业,临死还当身首羿(异)处。今我度脱了他(孝哥)去,做了徒弟,常言‘一子出家,九祖升天’,你那夫主冤愆解释,亦得超生去了。你不信,跟我来,与你看一看。”于是叉步(大步)来到方丈(寺庙主持的居所)内,只见孝哥儿还睡在床上。老师(普静)将手中禅杖,向他头上只一点,叫月娘众人看。忽然翻过身来,却是西门庆,项带沉枷,腰系铁索。复用禅杖只一点,依旧是孝哥儿睡在床上。月娘见了,不觉放声大哭,原来孝哥儿即西门庆托生。
良久,孝哥儿醒了。月娘问他:“如何你跟了师父出家。”在佛前与他剃头,摩顶受记。可怜月娘扯住恸哭了一场,干生受养了他一场。到十五岁,指望承家嗣业,不想被这老师幻化去了。吴二舅、小玉、玳安亦悲不胜。当下这普静老师,领定孝哥儿,起了他一个法名,唤做明悟。 作辞月娘而去。……月娘便道:“师父,你度托了孩儿去了,甚年何日我母子再得见面?”不觉扯住,放声大哭起来。老师便道:“娘子休哭!那边又有一位老师来了。”哄的众人扭颈回头,当下化阵清风不见了。
最后,《金瓶梅》的作者是如此安排吴月娘的:
后就把玳安改名做西门安,承受家业,人称呼为“西门小员外”。养活月娘到老,寿年七十岁,善终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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