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姽婳词

第七十八回，贾政讲了一段林四娘为恒王复仇的故事，说：“这是千古佳谈，风流俊逸，忠义慷慨八字皆备，倒是个好题目，大家都是要作一首挽词。”

接着，叫来宝玉、贾环、贾兰来，命他三人各吊一首。

“姽婳”一词初见于宋玉《神女赋》，形容女子美好、贞静。

贾兰

姽婳将军林四娘，玉为肌骨铁为肠。

捐躯自报恒王后，此日青州土亦香！

铁为肠，一一侠骨铁胆。

笔者解：这首诗主要是盛赞四娘的“侠骨铁胆”。

恒王，一一据《明史》记载，建文元年（1399），明兴宗封第四子允熞为恒王。

青州，一一府名，在山东，明初改益都路置，治所在益都(今益都县)。

贾环

红粉不知愁，将军意未休。

掩啼离绣幕，抱恨出青州。

自谓酬王德，讵能复寇仇?

谁题忠义墓，千古独风流!

红粉、将军，一一皆指林四娘。上句是写恒王生前，下句是为恒王死后。意未休，心中愤恨不止。

讵能，一一怎能。

“忠义”、“千古”，搬用贾政称颂林四娘的话。

笔者解：这首诗主要是盛赞四娘的“忠义”、“千古”。

宝玉

恒王好武兼好色，遂教美女习骑射;

秾歌艳舞不成欢，列阵挽戈为自得。

眼前不见尘沙起，将军俏影红灯里;

叱咤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

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

战罢夜阑心力怯，脂痕粉渍污鲛绡。

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蜂;

王率天兵思剿减，一战再战不成功;

腥风吹折陇中麦，日照旌旗虎帐空。

青山寂寂水凘凘，正是恒王战死时;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育昏鬼守尸;

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

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得意人;

恒王得意数谁行? 姽婳将军林四娘;

号令秦姬驱赵女，秾桃艳李临疆场。

纺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

胜负自难先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

贼势猖獗不可敌，柳折花残血凝碧;

马践胭脂骨髓香，魂依城郭家乡隔。

星驰时报入京师，谁家儿女不伤悲!

天子惊慌愁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

我为四娘长叹息，歌成余意尚傍徨!

尘沙起，一一指事件发生时的场面。

“叱咤”，一一呼喊，吆喝，这里指怒斥声。

丁香结子，一一状如丁香花蕾的扣结，芙蓉绦，色如芙蓉的丝带。

鲛绡，一一手帕。

强吞虎豹，一一即强吞如虎豹。

虎帐，一一军中主将所在的帐幕，这里代指宫帏。

水凘凘，一一水声。

不期，一一想不到。

忠义明闺阁，一一即闺阁明忠义。

秦姬、赵女，一一泛指美女。古人常说秦、赵多美女，姬，古时妇人的美称。

血凝碧，一一《庄子·外物》:“苌弘死于属，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后多以"碧血"说效忠死节者。

星驰，一一指使者快马如流星飞驰。

余意尚傍徨，一一尚有未能尽言的感慨留在心中不去。

三首《姽婳词》，宝玉的《姽婳词》是重点。如何理解呢？

第七十八回《姽婳词》后立松轩有一则批语说：

姽婳词一段与前后文似断似连，如罗、浮二山烟雨为连，合时有精气来往。（府·78F·LⅠ0776）

这条批语提供了一个解读方向，即与前后文似断似连。有如罗、浮两山，晴天看时，两山各自独立，毫不相干，而下雨天，烟雨相连。

前文是指哪里？

前文是第六十三回的贾敬之死。

历史上关于雍正之死有多种说法，有一种是炼丹中毒而死，第六十三回贾敬死，就是写的这种死法。

《五美吟》中，却感叹：“何如饮剑楚帐中”。

根据林四娘的称呼，应该与吕四娘有关。

吕四娘，吕留良的孙女。雍正九年，吕留良因文字狱全家被杀，传说：吕四娘逃出。传说吕四娘学得武艺后，潜入皇宫剌死雍正。

姽婳词正是雍正“饮剑”之后，对吕四娘的赞美之歌。

    作者借宝玉之口说：“我为四娘长叹息，歌成馀意尚徬徨”。

请注意，恒王是明兴宗第四子允熞。第四子，同胤禛。

诗句中有：“霜矛雪剑娇难举”，“战罢夜阑心力怯”，“日照旌旗虎帐空”， “青山寂寂水澌澌，正是恒王战死时”等，是想像中的吕四娘“潜入皇宫剌死雍正”的场面。

“恒王战死时”，什么时候？一一“青山寂寂水澌澌”一一隐一个“清”字。

后文是指哪里？一一薛文龙悔娶河东吼，在夏桂花跟前，薛蟠气焰渐渐地消退了。

高  曰

2018、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