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红楼梦》只不过两副对联而已

过年了，家家都要贴对联。说起《红楼梦》，简短捷说也就是两幅对联而已。《红楼梦》有趣又好玩，耐人寻味，歧义百出。它到底在说些什么？近三百年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众说纷纭。“若非个中人，不知其中之妙。”曹雪芹说“若不先阅其稿，后听其曲，反成嚼蜡矣。”按此说法，先得通读一遍再读其曲，方可解得。所以有伟人说起码读5遍才可谈《红楼梦》。

    《红楼梦》第五回是全书的纲领，以神仙、幻境、诗词、对联等提示索引了全书主旨及人物命运。第一遍读，不知所云，读完全书回过来，再读第五回才慢慢有作者所云“个中人”的一点感受。

    其实它也没有那么神秘，中国文化之博大精深，还有人概括为，诸子百家是大脑，唐诗宋词为脸颊，《红楼梦》是眼睛。简言之，一部《红楼梦》也就两幅对联而已：一副是贾宝玉在宁国府上房看到的《燃藜图》画配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一副是“太虚幻境”大门上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第一幅是现实中的经济仕途，经世致用，是典型的儒家思想。第二幅“太虚幻境”本身就是老庄道家思想，辩证齐物，超脱出俗。中国文化本来就是儒道互补，儒释道兼融，如西方宗教一般，红楼梦也出不了这大格局。不过贾宝玉不喜仕途经济，见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就反感，倒是不反对“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也可以说他是喜欢道家佛家，厌恶儒家，所以他最后当了和尚。接引他的除了涉情的警幻仙子，主要还是一僧一道。从贾宝玉身上的确看到了曹雪芹的影子。 

    儒家一直是显学，佛道其次。传统上人们尤其是文人，遵循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那种儒道互补的处事原则，曹雪芹也概莫能外。宝玉的命运与贾府一样，跌宕起伏经历坎坷之后才悟道成佛，比起妙玉及贾敬来佛性高的多。他即“禀性乖张，用情怪谲”，但也“聪明灵慧”，作者借宁荣二公之口期望他“略可望成”，这成佛是不是他的理想归宿，毕竟他是女娲补天之唯一余石，我看也未必。

曹雪芹其实是矛盾的。第五回里警幻道：“今既遇尔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子独为我闺阁增光而 见弃于世道。故引子前来，醉以美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者许配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不过令汝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 然如此，何况尘世之情景呢。从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又是云雨情，又是经济道，自是模棱。宝玉一直厌恶功名科举之类，喜读庄子、西厢，高鹗续写他还科举第7名，最后皈依佛门。书中宝玉在谈庄子时，总有黛玉宝钗从中辩诘规劝，同时曹雪芹也对贾敬的修道馒头庵姑子的修佛等多有讽喻。在儒道（包括佛）之间，曹雪芹有矛盾徘徊的因素，有从儒归道的指向，分明也有互补的成分。一句话，两副对联，抵牾而互补，互补而抵牾。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曹雪芹如果活到二十世纪，东西贯通，还会有第三幅对联，抑或他会改写原来的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