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藏龙涧47:佛峪的水,佛峪的字,佛峪的瀑布今又来
知远之家
又下雨了,而且还有点大。不事稼穑,也就不想雨水对农作物的影响。因为喜欢户外,看到倾盆而下的雨,第一个念头是佛峪应该有瀑布了。
从洪山路南头经报恩塔至佛峪,这条路线最理想,不用乘公交。但是,心里担心报恩塔下禁止通行,那就要绕个大弯。还是保险点吧,7月29日,我南辕北辙,先到北边乘139公交,再往南行。在龙鼎大道终点站下车的时候,蓦然转脸,看到有点坏笑的李勇。
遇上就是缘分,他也是到佛峪,于是两个形单影只的男人便结伴行走。
从马蹄岭半山腰下来,走在路上,就听到右手边的沟里传来轰然的水声。岸边有树,有灌木,水声,声声入耳;水容,却犹抱琵琶半遮面。
在树丛灌木中找个空隙,下到水沟,果然看到清澈的水流从南往北,欢快地淌着,如奔腾的小野马,如嬉戏的小狡兔,追逐着,跳跃着,一波接着一波,向前流,向前流,不知疲倦,不舍昼夜。
轰然水声来自不远的落差处。水道变窄,流水突然坠落,激起千堆雪,发出轰然声,就好像欢快的水流一下子翻了脸,变得金刚怒目,高昂激越,快意恩仇,在挣脱约束后,冲决而去。不过,水面很快就宽了,踌躇满志的水流瞬间没有了脾气,变得温顺、文静、淑雅,成为一面镜子,闪着点点阳光,泛着微微涟漪。
我蹲下身,摸摸水,洗洗手,凉丝丝,温柔柔,真是一种享受。水从指缝中流过,扯不断,理不乱,就像拨动美妙的旋律。
我知道,这水来自佛峪沟、龙洞沟、藏龙涧等地方,汇集起来,成为大辛河的源头,一路向北,送去水的柔情和灵气。
水洗过的山野就是漂亮,显得清新,轻盈,温婉,灵动。我挂念着瀑布,便继续前行。
水流在树丛中时隐时现,水声却不时变换,有潺潺声,有汩汩声,有叮咚声,偶尔也有点轰鸣声。在韩复渠别墅旧址前,流水竟耐不住寂寞,调皮地漫过地面,粲然一笑,就兀自走了。
还没到龙峪观,狗声就穿过来了。狗声渐进,狗也跃跃欲试地过来了。我赶忙远远地躲着,惹不起这位大爷,
从边上的水沟里绕过去。
不过,绕过去以后,那个狗还不算完,继续肆无忌惮地狂吠着。我远远地拿出手机拍照,它似乎要向我扑来,好像还恐吓我删除所拍的照片。我心里想,难道它也知道狂犬疫苗是假的?要不,为啥这么有恃无恐呢?
我顺着佛峪胜景前的水沟上行。水在平缓的乱石中静静地穿行,在陡坡的崖石间突突地跳跃。此情此景,美不胜收,古人早就知道,所以就来这里,而且乐此不疲,还把感受码在旁边的崖壁上,与我们分享。
先看到的古人码的字是“摹写山容处”,那是大清同治时期,1865年的秋八月,比这个时候晚一两个月,三位同道中人,分别是长白舒龄、邑人张珂、张玢兄弟,在这里转石跣流泛畅饮酒,怡然乐甚,不忍释去,因载笔绘图,携回卧游以医。把脚放在水里,举杯畅饮,多么有趣,还不过瘾,还把美景画下来,也真够痴的了。排在第一位的哥们是长白舒龄,他的名字不仅出现在这儿,还在禹登台留下了墨宝“环翠”,也是在这次佛峪之行中写的。
石头上有青苔,很滑。小心地前行,又看到古人码的字“行云流水”。四个字,分三列,“行”一列,最后一笔,很长,很写意,最得行路人的趣味。“云流”一列,“水”一列。我的注意力在“水”那个字上,写得很流动,似乎还有流水的蜿蜒曲折。抬头看看天,浓密的树冠把天空几乎遮蔽了,哪能看见行云。再看人家的落款,原来是四月份来的,那个季节,树叶还不茂密,当然能看到行云了。这幅字的署名是归安沈涟,沈涟是清末画家,《墨林今话》说此公“善山水”。难怪他写的字,就像画儿一样。沈涟看来是喜欢佛峪,行云流水这四个字是在同治五年写的,四年后,他又来了,名字还出现在般若寺遗址崖壁上的“重建听瀑亭题名”上。
旁边更醒目的地方,是“清泉石上流”。这是王维的诗句,用在这里,却是恰到好处。字刻在崖壁上,林汲泉的清水在石头上汩汩流淌。大字旁边有小字,是:“光绪丙申秋,借题王右丞句,洪洞南清溪、邑人姜遇斌、柳文洙同游。”这是1896年,也是个秋天,当然也是红叶正炽的时候,不过,吸引这几个人的,还是流淌的清泉。根据清净流芳的分析,这几个字是柳文洙写的。柳文洙是济南名士,书法很是了得,锦屏上的“壁立千仞”就是他写的。柳文洙很谦虚,把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后,由此推测,这上面的字,也是他写的。
李勇兄完全被这里的石刻和美景吸引了,一个没注意,便滑倒在在石头上流淌的清泉里,彻底地湿了身。这里的水,不仅有财气,还有才气,李勇兄鸿运当头。后来注意到,他在行走中偷着乐,看来,财和才是都要有了。
绕过禹登台,就到了佛峪的瀑布。还没见瀑布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瀑布的声响,浑朴、敦实、厚重,水流不舍昼夜,瀑声也不舍昼夜。前一段,看过一次佛峪的瀑布。这次再来,看到瀑布如一袭白练,从上面飘然而落,层次分明,次第而下,一叠再叠三叠,如喷珠吐玉,环佩叮当,风姿绰约,美轮美奂,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这样的美景,自是吸引了不少的游人。有几个小姑娘在上方靠近瀑布的地方,把携带的西瓜摆在石头上,尽情地享受。夏日炎炎,在清凉的瀑布旁边,吃着甜甜的西瓜,该是怎样的欢乐。
瀑布下面的浴佛池,晶莹澄澈,玲珑剔透,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这个水池之所以叫浴佛池,是因为旁边有个石头,石头上刻着“浴佛池”三个字,那个“浴”看起来就像是“活”。这三个大字旁边,还有小字,已漫漶不清,好在学者早就在字迹清晰的时候识读了。抄下来,是:“乾隆六十年闰二月,仪征阮承信偕同里季而庆、江安焦循、林报曾、弟鸿、子元游佛谷访唐石刻,遂登灵台,下观林汲泉,憩此池上,因以名之。”
阮承信没有功名,但他的儿子阮元有,而且很厉害,进士出身,那个时候是山东学政,从佛峪回来后,当年的九月就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再后来还当过浙江巡抚。
阮元不仅做官比他爹强,诗也写得好。其中有一首,写到佛峪般若寺,有两句是:“云护岩上佛,泉养厨中僧。”后来,子和张玢在般若寺遗址崖壁上刻下了“云殿泉厨”四个字,白描地叙述了白云入殿、清泉入厨的僧人生活。所谓泉厨,指的是露华泉,泉水直接流到僧人的厨房里。露华泉依旧在,还有石刻,而且有着涓涓细流,只是僧人都不见了。这位张玢也是佛峪的爱好者,喜欢留字,在1875年二月刻下“云殿泉厨”后,又在当年11月刻下“洞庭少室”。再往前10年,“摹写山容处”中提到的张玢也可能还是这位老兄。再往后24年,他在泰山上还留下了“柏洞”二个字。
浴佛池石刻的下方,在另一面,还刻着两个字,是“听泉”,或者听林汲泉的水声,或者听瀑布的水声。这个地方,应该是听水声的最佳位置,因为靠水近,近水楼台先听声。刻这两个字的是篆刻家何昆玉。他是广东高要人,应陈介祺的邀请,曾在潍坊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有机会来佛峪。他刻的一枚田黄冻石古兽钮方章,曾卖到530万元。
作为书法家,何昆玉在佛峪不只是留下“听泉”两个字,还在般若寺遗址的崖壁上留下了另外一处石刻,记录那次游佛谷情况。“听泉”是篆字,而另一处是隶书,内容是:“同治九年冬,皖江张木三、岭南卢庆、梁善元同游佛谷,何昆玉题,弟瑷玉后至。”
这次藏龙涧之行,也是偶遇的日子。除了偶遇李勇,在佛峪瀑布还偶遇随风自在一行,在龙洞偶遇美林一行,在狸猫山下偶遇济南ZBY并一路同行至洪山路南头。济南ZBY采了些地衣,很难得一见,他热情地要送我一些,我哪敢掠美,只是连连感谢。
藏龙涧已经开始山体修复了,我惦记着古人码的字,在三龙潭侧离原来木梯子不远的地方,沈应龙的石刻还在,藏龙涧的沟如果再拓宽一点,那个石刻就灰飞烟灭了。另一块1533年的石刻,本来字迹就模糊了,石头的边已经破损了。如果道再扩宽一点,也就不复存在了。山体修复工程还没完,不知道这些字有着怎样的命运。木梯子不见了,代之以石台阶。一线天的两边崖壁上安装了栏杆,用铁钉固定着,牢固自是牢固,游人上下自是方便,只是有点丑陋不堪。
在观景台简单地吃点东西,聊以充饥。一路北行,李勇去浆水泉,我去中井,分手后,又有济南ZBY同行。在洪山路南头,又与济南ZBY分手。走回家,洗个澡,来个葛优躺,脑子里又出现佛峪瀑布的景象。
两年前,第一次在佛峪看到瀑布,去年雨水少,没有见到瀑布的踪影,今年雨水多,这是第二次观赏佛峪瀑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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