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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4月20日

(2023-04-20 14:28:59)

                       为母则刚

                                孙为刚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是中国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梁启超在其惊世之作《新民说》中提炼出的一个观点。意思是说女人原本是比较柔弱的,而一旦成为母亲之后,则会因为母爱的天性和本能,表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刚强和勇敢。

我的母亲冯吉美就是一个“为母则刚”的范例。

                       (一)

我的左侧股骨头位置,有一个一元钱硬币大小的疤痕,这是当年得了一种叫做“贴骨流”的病留下的。

 “贴骨流”也称“附骨疽,是一种毒邪深袭、附骨而生的化脓性疾病,即使在今天,也是一种比较难治、且致残率很高的骨科顽症。不幸的是,我在四五岁的时候患此顽症。我姥娘在世的时候,经常叫着我的小名说:“小×呀,你小时候得了‘贴骨流’,差一点儿成了‘瘸子’。”

关于治疗贴骨流的过程我已经没有多少印象,是我长大后从姥娘断断续续的述说中依稀想起了一些当年的情景。

那是个大热天,身高不到一米六的母亲抱着(或背着)我去医院。治疗过程的痛苦难以言状,每一次手术或换药都是一次痛不欲生的劫难。医生用手术刀切开患处,放出脓血,然后用刀片刮去骨头上的病毒,再将带药的纱布塞进伤口。我拼尽全力地挣扎,声嘶力竭地嚎叫。母亲和护士则用尽全身力气摁住我拼命挣扎的身体。每一次治疗,母亲都是满头大汗,满脸泪水。几天后的换药同样是一场酷刑。换完药,身材不高的母亲背着已到她腰间的我,一步一步地走回家。如此反复的刮骨、换药、塞纱布、包纱布,我的“贴骨流”终于治好了,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只是留下一个圆圆的、浅浅的伤疤。后来,我读了《三国演义》,知道了“刮骨疗毒”一词。我想,我治疗“贴骨流”的经历大概就是刮骨疗毒吧?!

令我疑惑不解的是,我长大后,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及当年她带我“刮骨疗毒”的艰辛和付出,但我知道,那份担心、焦虑和煎熬,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心灵深处,不愿再次触及。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10岁那年的秋天,一个风狂雨骤的夜晚至今令我难忘。

那时,母亲在离县城30多华里外的一个农村供销社工作。那天晚上,只有一岁的弟弟,发了几天高烧后突然身体抽搐,眼珠上翻,情况十分危急。村医说,赶紧上县医院吧,再晚了孩子怕保不住。当时的农村,没有救护车,也没有机动车,父亲在几十公里外的人民公社工作,远水不解近渴。外面,狂风携着暴雨,伸手不见五指,闪电划过夜空,炸雷隆隆而过,两个妹妹吓得蜷缩在炕角嘤嘤而泣。

去,还是不去?母亲斩钉截铁地说:“下刀子也得去!”母亲请来供销社的一位年轻力壮的李宝喜叔叔,让他自行车上绑上一个偏筐,上面搭上块雨布,带着弟弟。母亲穿上雨衣,带上手电筒,一头扎进了狂风暴雨中。那一夜的艰辛,我无从知晓。几天后,经确诊患脑膜炎的弟弟因抢救及时,转危为安,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后来还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海军战士。

                       (二)

19675月,44岁的父亲在迁延病榻两年后不幸离世。那一年,母亲38岁。兄妹四人,我是老大,15岁,最少的弟弟只有6岁。

家中的顶梁柱折了,这真是天塌了一般。一个38岁的寡妇,带着4个未成年的孩子,这日子怎么过?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这是自古以来中国社会流行的共识和惯常的做法。母亲还不到四十岁,不断有人上门劝母亲改嫁。有介绍当地的,也有介绍北京的、东北的。还有人出主意,两个大的都十几岁了,让亲戚帮着照看几年,自己带着两个小一点儿的改嫁。一段时间里,上门劝母亲改嫁的人几乎没有断过。母亲没有为这些轮番劝说所动,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坚定地说了句:“你们谁也不用再说了,是死是活都在一块儿了!”

更为严峻的情况还不止这些,母亲当时因为照顾父亲而失去了工作。

父亲患病后不久,由于病情加重,生活不能自理。由于当时的干部政策尚不完善,父亲的护理要求无人理会,母亲只好承担起照顾父亲生活的重担。为此,单位让她辞职,母亲坚决不辞。单位的领导就说:“你不辞职就发给你百分之四十的生活费!”“你愿发多少发多少,我就是不辞!”

父亲去世后,家中的主要的经济来源没有了,母亲百分之四十的生活费只有不到20块钱,加上我们兄妹四人的遗属生活补贴,全家5口人加起来的生活费只有40块钱。在那个年代,这个钱只能保证有饭吃,饿不死人,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刚强的母亲没有向生活屈服,没有向命运低头,她勇敢地挑起了这个五口之家的重担。

父亲去世后,不用再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了,为恢复失去的工作,母亲走上了艰难的上访之路。写材料、上访、申诉,要求恢复工作的节奏不乱,步伐不停。遭遇的冷脸、白眼乃至呵斥不计其数,母亲据理力争,针锋相对,绝不退让。

两年后,母亲锲而不舍地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上级落实了政策,母亲重新恢复了工作,恢复了工资待遇。重返工作岗位,久违的笑容又回到母亲的脸上。

                     (三)

母亲晚年的刚强主要体现在与疾病的斗争中。

1990年,母亲正式办理退休手续(后按政策改为离休)。子女都已成家,第三代正茁壮成长,历经磨难,操劳大半生的母亲正是享受生活的美好时光,可随之而来的各种疾病频频袭来。冠心病、胃病、糖尿病、疑似肺结核、阿尔茨海默症等多种慢性病同时或轮番向母亲发起进攻,母亲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与各种疾病展开了顽强的斗争。

1995年春天,母亲感到胃不舒服,经过在县医院和市医院几次检查,高度怀疑胃癌,医生建议做手术。那一年,母亲65岁。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母亲没了主意。这个手术,做还是不做?在听了医生的分析和子女们的建议后,母亲自己决定:“那就做吧!”我们接母亲到烟台做了胃大部切除术。术后,大儿媳到病理室取报告,医生告诉她:“你们作子女的有福啊,老人的病理是良性的。”母亲躲过一劫,笑容重回家人的脸上。

80岁以后,在一次住院检查中,发现母亲肺部有磨玻璃影,做结核菌皮试呈弱阳性,医生怀疑可能是肺结核。于是,母亲就转到了肺科医院。又是经过一番化验检查,医生告诉我们,无法确诊就是肺结核,就按肺结核治疗吧。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了一个医学名词:诊断性治疗。于是,住院数周后,母亲回家继续吃一种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异烟肼。这种药一个疗程就是半年,且有不少副作用。母亲坚持吃了半年的异烟肼,再去复查,肺部的磨玻璃影及其他检查结果依然如故。肺结核治疗也告一段落,不了了之。

85岁之后,母亲身上的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不断表现出来,我们四处寻医问药效果甚微。认知障碍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对于子女的姓名、称呼,开始错乱。晚年的母亲,对重孙辈喜爱有加,就连最喜爱的重孙辈,也经常是张冠李戴,每每叫错。有时看到他们在面前嬉闹,母亲无奈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知道是自己家里的孩子,谁是谁,都分不清了,都分不清了。”

我们兄妹有时陪她说说话,说着说着,她突然戛然而止,看样子想说,但说不出来,只好无奈地说道“我不会说了,不会说了”。那种困惑、无奈、无助的神情,让人为之叹息。

进入暮年之后,母亲的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几乎每年都要住一两次甚至两三次医院。母亲既不悲哀,也不慌张,有几次病危后仍坦然面对。一次,因肺炎住院,病情十分危急,经抢救后转危为安。一天早上,我去病房接班,透过门缝,传出一阵熟悉的歌声:“木(没)有共产党,就木(没)有新中国……”推开门一看,是母亲安详地坐在病床上,神情专注地唱着这首她最熟悉的歌。

2021年农历68日,是母亲92岁的生日,我们全家20余口给母亲庆生。晚上,母亲突然发起烧来,我们赶紧把母亲送到医院。

母亲这一生,不知多少次的进出医院,但是这一次,母亲没有再走出医院的大门。在与病魔抗争了55天之后,母亲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深情地看了看围在她周围的子女,然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这位15岁参加民兵,16岁入党,18岁脱产参加革命工作,38岁之后独自撑起一个家的坚强女性,历尽挫折磨难、刚强一生的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忠心耿耿干革命,光荣在党七十五年忠诚可鉴;母爱殷殷为家庭,含辛茹苦七十余载恩泽后生。”在母亲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这幅挽联表达了子孙后代对母亲的崇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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