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蔡戡  大父行状（仙游 蔡伸）

《大父行状》

宋  蔡戡

         公讳伸、字申道，兴化军仙游人。曾祖琇，赠刑部仕郎，隐德不耀。祖襄，端明殿学士，赠吏部仕郎，谥忠惠，端明以忠言直道，受知仁宗，与欧阳公修等同知谏院，时号四谏，迁修起居注，掌内外制，厯省府，出为福建路转运使，知泉福、杭州，其惠政在民，其遗事在国史。

        皇考旻，终宣义郎，开封府工曹，累赠少傅，先娶吴国夫人贾氏、御史中丞黯之女，生直龙图阁佃，徽猷阁待制伷。继室越国夫人文氏，太师潞国公彦博公之女，生公，少傅早世，三岁鞠于外氏，少长与待制具受业于龙图，及从元祐诸公游，议论文章有家法，不肯追逐时好，兄弟相继蜚声太学，多中异等，时号三蔡。

        族相初用事，耻于附丽，迄未尝一踵其门，龙图中崇宁二年进士第一，族相故抑之降第二人，待制以上舍中，大观三年（）及第，政和五年（），公复以上舍及第，其后族相鼎盛，气焰倾一时，士遊其门者，无疏戚立致通显，公兄弟少负雋名，族相雅爱重，百计罗络，竟莫能屈，会星异，龙图上疏，极论宰相非其人，宜举汉故事黜之，以应天变，责监温州酒税，公自释褐，为辟雍正改太学，迁两学博士，凡四任，皆以例授用，举者改秩，复不堂白，径就吏钰，知潍州北海县，移京东、移司属官秩满、通判徐州，时郡守不治事，多取决于公裁剖无留，会营卒谋以中夜举火为变，或告官，公密遣谕他营仍戒缓急，三鼓至，五鼓则趋之，营卒举火无应者，闻五鼓急，计穷奔窜，公勒诸部军校，亲往追捕，尽获之，一郡赖以无虞。

        未几，金人犯阙，京城失守，太上皇帝以康王开大元帅幕府，公间道谒军门，王一见留幕下，同议军事，王即皇帝位，车驾南渡，方仓皇中，道路艰梗，公为顿遞官所，至无阙需，上每称其能。寻为神武右军参赞，官威方张，守忠跳梁、江浙间公，以尺书招之，二人素服公威名，即解甲就降。知楚州赵立本，徐州军校，公旧部曲也，自以武夫，不娴民事，乞公为守，己专总戎，朝廷以立有守御之功，重于易置，乃命公贰之，力辞不就。除通判真州，岁大旱，郡火延千余家，民方露处而继以雪，老幼号呼满道，公乃辟守官廨分处之，发常平帑廪振给之，守不可，释之，移知徐州，去之日，郡人拥遏不得前，有横卧道上以当车辙者曰：公吾父也，微公我死久矣。在滁几年，秦承相当国，公与赵承相鼎、王副枢庶有旧，疑以为党，乃罢郡得祠。绍兴已未，金人归我河南地，其情叵测，即以公直秘阁、知滁州兼管内安抚，公受命遽行及淮，闻北骑再陷中原，有诏止公，改知德安府，又改知和州。

         初，公与秦承相在上庠同舍甚厚，又同年登进士第，公一时声名出秦右，秦颇忌之，且以细故忤秦意，继又指为赵党，公不自安，因匄祠去，久之，秦承相访公出处于同舍生，慨然有念旧语，同舍以告，公但一通问，不及其他，秦竟不乐，及除浙东安抚参谋，官秩满，又奉祠。秦薨，上历数潜邸旧人，问公安在？荣以病对，上叹息良久。是岁，卒于毘陵，时绍兴丙子（）十月二十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九。

       公倜傥有大志，少以文名，壮岁从军，洞贯韬略，长于骑射，力挽二石弓，武夫悍将，自以为莫及，屡抚剧贼，亲造其垒，示以恩信，出奇应变，智略纵横，张循王俊所立战功，多公筹划，为政严明，吏惮而民亲，所去见思晚岁四奉祠，浮湛社几二十年，不以穷通介意，胸次豁达，开心见诚无少长，贵贱尽得其欢心，尤重信义，不汲汲于财利，随有辄散，亲旧之贫者，悉力賙给，久闲益落寞，居之晏如，捐舍之日，囊无余资，鬻田以葬，字画遒正，得端明用笔意，喜为诗词，通音律，遇酒慷慨浩歌长啸，时以自娱，议者以公抱负文武才，有经世志，使入掌枢机，出典方面，折冲御侮于樽俎，固其宜也，乃不得志于当路，用不尽其才，每寓意于歌酒，不知公所蕴蓄，与世殊调，自政和以来至绍兴末，四五十年之间，士大夫朝辞穷闾，暮登禁地，非蔡党即秦客，公前以通谱之亲，后以同舍之旧，少贬以济道，其谁不然，公独抱节，穷而益坚，老而弥壮，卒以不偶。

         自今观之，其一时附丽之徒，湮没灰冷，视公何如也，官至左中大夫，赐二品，服爵建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以仲子贵，累时特进。娶商氏刑部仕郎守拙之女，赠济南郡夫人。四子：长曰湍，承事郎，通判镇江府，后公二十年卒。次曰洸，中法科，历户部仕郎，户部、吏部尚书，出为徽猷阁学士，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龙万寿宫，又后四年薨。次曰流，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幼子潩，通仕郎。长孙戡，登进士甲科，历馆职，今为朝奉郎，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公事。曰戬，宣教郎，知婺州浦江县。曰几，从事郎，严州桐庐县主簿。曰武、未命。曰蒇，将仕郎，早卒。曰蒧，曰戢，皆承务郎。曰庸戈，曰戎，尚幼。女六人：长适武翼郎知楚州辛坚之。从政郎徽州黟县令祖嗣昌。次适通直郎知明州奉化县向士迈。次适朝奉大夫知潮州潘渊明。次适文林郎筠州推官张克成。次适刘溦。曾孙五人。

       公自正郎，七经郊恩，及致仕，遗泽任子孙七人，又官龙图二孙载、咸，以报儿时教育之恩，其笃于友爱如此。公以丁丑（）正月二十日葬于常州武进县怀德南乡潭墅。距今二十五年矣，铭志未立，何以昭先功，昭后裔，公勳名事业见于早岁，一时辈行凋零殆尽，门生故吏亦无一存者，公之行事莫得其详，某大懼岁久湮没，无以传远，谨摭所闻一二，以告名世之士，求为之铭。

 文渊阁《四库全书》卷160蔡戡《定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