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第三回
阿党相为遗后患
养痈贻害臭味同(下)
厨房里,虢嫂正忙着收拾乱七八糟的残羹剩饭和碗筷茶盏。伾伾捡起遗落在大门口的一只茶杯送了过去,躺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的虢建巟马上制止儿子说:“你不要管,你不要管。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些扫地、抹桌、洗碗、收场的家务事你都不要管。以后啊,你只管读书,家里的什么大小杂事你都不要管……”
虢建巟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郑重其事地宣布“家规”:你只要好好读书,一心一意拿高分,将来好干大事业,那才叫做有出息。
从此以后,伾伾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私贪婪,不知感恩的恶习有了家规做后盾。早晨起床,他把被褥卷成一团;衣服脏了,他往床头一丢;房间乱了,他踮起脚跳过去;写完作业,书本纸笔满地都是……
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眼看伾伾就要上六年级了。可是,他一天到晚埋头读书,几乎从来没有拿过高分。一向把儿子看成“神童”的虢建巟“屙屎不出怪茅厕”,埋怨这乡村学校条件差、师资弱、水平低。他阴阳怪气地埋怨,“就是一块和田玉,也会被他们打磨成鹅卵石。”
于是,他开始了“孟母三迁”行动计划, 一心要为孩子改变学习环境。
借着调动工作的由头,要求解决夫妻两地分居,以及未成年子女迁移、转学等具体问题,在当时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虢建巟有办法,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袋袋“乡里土特产”,很快就把孩子转学、老婆就业以及迁移户口等事情摆平了。虢嫂被安排到一家集体商店当营业员,伾伾就近入学,进了当时条件最好的小学。
都说本性难移,恶习难改。伾伾转校插班进市里的重点小学不到两周,就“旧病复发”了。他迟到、早退是常事,最让老师头痛的是上课打瞌睡。不管上午还是下午,不管语文课还是数学课,伾伾要么懵懵懂懂地看着老师发呆,要么呼噜呼噜地打瞌睡。每次课堂提问,他从不主动举手。老师点名问他,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虢建巟当然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催长激素“激”出来的祸。另一方面,他又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不能让人家知道啊!
有一次期中考试,虢伾的数学得了59分,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及格者。试卷拿回家后,虢建巟认真查阅,仔细分析,发现有一道题因为少打一个小数点,被扣了10分。
虢建巟沉思了一阵子,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一道应用题,理解题意没问题,运算过程也没错误,仅仅因为没打小数点,就扣掉整题的分数,老师也太狠了。”
他把伾伾叫来问:“你知不知道应该打小数点?”
“知道。我检查卷子的时候看出来了。因为到时间了,老师催着交卷,我就没来得及写……”伾伾哆哆嗦嗦地解释着,显得十分委屈。
“看出来了?催着交卷?没来得及写?”听完伾伾的解释,虢建巟也觉得儿子太委屈。
静思良久,虢建巟似乎有所发现。他极具诱导性地对伾伾说:“那就是说,这道题你完全弄懂了?完全晓得做?”
“弄懂了,晓得做!”
“那好,你把小数点加上,我们去找老师。”
虢建巟带着伾伾来到学校,径直找到了数学老师。他又一次使出了猪八戒的怪招——倒打一耙,责怪老师粗心大意,看错了卷子记错了分。

老师接过卷子,看了看那道题的答案和答案后面的一把大红“×”,又看了看虢家父子的脸色,心里早已有了数。她语气平和地说:“卷子没看错,分数也没记错。虢伾啊,这个小数点是不是后来加上去的?”
虢建巟抢过话头,脸不变色,信誓旦旦:“没有,没有,我可以赌咒,要是后来加上去的,把我的名字倒写起……”
数学老师也依然很平静,耐着性子说:“不必赌咒了,小数点肯定是后来加的。我看这道题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小数点,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才咬牙扣了整题的分。”
虢建巟“反咬一口”的技法被戳穿后,说话的调门马上来了个急拐弯:“就是嘛,这道题他已经完全弄懂了,完全晓得做,运算过程也没错误。只是因为下课了,老师催着交卷,没来得及写小数点。你把整题的10分都扣了,搞得他不及格是小事,问题是拖了全班的后腿,影响了全班的及格率,你这个任课老师也不光彩啊。说不定,还会影响你的年终绩效奖呢……”
“好了好了,不要讲了,你们回吧!”数学老师若有所悟地把虢家父子送出了校门。
回家的路上,虢建巟不知有多得意。他又一次现身说法地教导儿子:“在外面,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太老实,就是要強霸些……”
后来,伾伾的数学成绩及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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