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旭:华诗视界[散文诗]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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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诗 |
本期诗人:蔡旭
【诗人介绍】蔡旭,广东电白人。退休高级编辑,不退休散文诗人。原居海口,现居珠海。
1965年发表散文诗处女作。出版散文诗集《顺流而下》《简单的生活》《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保持微笑》等30种。
散文诗作品欣赏:城市的皱纹(六
《张眼走盲道》
城市的每条大街,都设有盲道。
也许认为有了凹凸的条纹,会方便盲人行走。
可是我从来没看见有盲人在上面走。
只看见道上或是违章停车,或是年久失修,或者本来就是断头路。
还有行道树索性站成路障,讲解无障碍通道的文不对题……
几乎每一条盲道,都不会畅通无阻。
盲人不走,他们眼不明但心很亮,看得比我还清楚。
这一天,盲人不走的盲道,我却不得不走。
雨水贵如油。它让人行道的大理石板,油光可鉴。
我必须像有些地方的标示那样,小心地,滑。
感谢盲道,感谢这些凹凸有致的条纹。
让我的脚紧贴了地心吸力,紧接了地气。
才不至于,慌张得——
五体投地。
《失物的回归》
一切无用的塑料制品,都被我们丢失了。
塑料袋、泡沫板、包装箱、饮料瓶,被弃在垃圾堆里。
甚至随手抛在江里、河里、湖里,最终汇流到大海里。
它们不是无意丢失的,是故意抛弃的。
有些是公开抛弃,有些是暗中倾倒。
不需要招领,不想再领回,但愿它在地球上消失,不想有再见。
况且,它们消失就如大海中的一滴水,也应该不会有再见。
可是它们竟奇迹般归来了。
一个台风之夜,它们成群结队地相约而归。
有的随波作浪,有的漫天飞舞。
在海滩上铺成塑料的海,堆成塑料的山。
真的,所有的失去,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尽管你不愿它再见,它也固执地再会。
大海就不收留这些失物,要把它们归还原主。
在海岸边,光天白日之下。摆开了失物招领的展览。
那些似曾相识的废物,在无言地哭诉。
不过没人上前认领。似乎找不到失主。
其实,全城都是失主。触目惊心,又无颜面对。
对于这一点,我太清楚了。
因为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马路的陷井》
一场来不及预告的暴雨,把大街变成了河流。
车行道与人行道已混为一谈。走在大街上,似乎比街边更安全可靠。
这时已没有了汽车。它们纷纷改变身份,成了游艇。
宽阔的大街,到处都是路,到处都没有路。
这时最怕的就是陷井。
那些漩涡隐藏在水下,无法看见,它不让你看见。
等你感觉到时,已全身陷进阴井去了。
谁知道这大街上哪里有阴井?谁知道哪里没有陷井?
本来世界上就少不了陷井。可恨那些偷走阴井盖的人,却人为地制造陷井。
当然,也不只是他们,许多陷井都是人为的。
这些人为了一己的私利,就置众人于不顾。
甚至也有一些人,即使损人不利己,也照损不误……
那一天,我在大街上的河流摆渡自己时,只能用一半的心思去谴责那些无良分子。
还得集中一半的精力,去提防陷井,去减少那些人得逞的奸笑。
这时,我发现了一处水面上,有一根竹竿斜立着。
它像一个人站在那里,告诉着陷井的位置。
似一根旗帜,又似一座航标,在指引着方向。
用一只惊人的叹号,敲响了对危险的警钟。
我不知是谁把竹竿插上的?他也不需要让人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他是自身遇险,然后为后来人发出警报?还是以己度人,设身置地,主动做出了小小的壮举?
其实,这举手之劳,我也可以做到的,但却没有想到……
我也不得不喜欢,这种你我不说都懂的模式。
《垃圾换桶记》
为了垃圾分类,各楼层的垃圾桶都拆掉了。
每天,我就得对家中的垃圾们再认识一遍。用塑料袋把可回收的、厨余的、有害的、其它的垃圾,一一装起,提到楼下去。
分拣很仔细。认真得如同读一年级的孙子做作业一样,装好后再检查一遍。
装错了也要扣分的。何况也无法用橡皮擦修改。
28只桶从各楼层一起降低身份,合并为有名有姓的四只,在楼下一字排开。
邻居们同我一样,提着袋子分别从天而降。
有些湿漉漉的骨头菜渣,少不了溜出袋来,在电梯或走道滴出了后遗症。
不能怪垃圾们不安份,只是我们自己不够小心。
垃圾各得其所,环境得到保护,我们也可自我安慰了。
一辆垃圾车前来接送它们。
不过让我看到,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不前了。
垃圾车也回到了从前。
我们换了个姿势,它却是保持原先的动作。
把我们费心分拣的成果混为一谈,一起打包,扬长而去。
《休眠红绿灯》
路口的红绿灯,说闭眼就闭眼了。
不知是暂时闭目养神,还是会长久休息?
是借口劳累而歇了,还是常年累月操劳而病倒?
是因临时停电而欠缺动力,还是线路故障断了来源?
总之,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不管是有因还是无故——
它就是罢工了。
你拿它有什么办法?
车子乱窜,险状横生,它撒手不管。
撞车、撞人、撞栅栏、撞街树,它撒手不管。
喇叭喊警笛鸣乱成一锅粥,它照样不管。
塞车造成了断流河与堰塞湖,它还是不管。
站在斑马线边上的我,不知是过,还是不过?
真是无奈啊!心想这红绿灯是不是也跟人一样——
也有懒症,或说懒政。
(刊于《渤海文学》2021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