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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雪,我不爱你

(2016-06-07 09:5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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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文︱马风

高三的那个冬天,我一连几个夜里,都像在演一部魔幻片,被同様的情节折磨着。

雪,一片片一团团一层层,全是雪。我就陷在雪的重重包围中,走投无路。突然,飞来一只断掉的脚丫,一只,只是一只,好看的脚丫,断掉了,断掉了,溅起鲜红的血点。

我爬起来,一头冷汗。连忙捂住眼睛,却捂不住眼泪。

我居住的城市,有个雅号,冰城。我们家,离有点远,但还不算郊区。

紧邻我们的真郊区,有一家大工厂。厂子弟高中的高考升学率,一直稳居全市前五,是省重点。

就在这个冬天,寒假的某天,他们学校号称数学王的一位特教,给毕业生作辅导。我最先打探到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和我们高中毕业班几个学霸级老铁,其中包括我要说的主要人物柳芬在内的两个女生一起,去借光吃个小灶。

一连三天,雪花纷飞,一直没停。我们出发的早上,仍在下。不是下,是倾盆往地上撒。

我是个跟着冰雪长大的老资格,什么雪都识过。眼前的雪,倒真把我吓住了,也把那几个吓住了。

但是一想到数学王,就不管它下的什么雪了,就是雪里有刀子,有石头,脑袋罩上点东西,也得去。

果然收获大大的,一路与大雪搏斗付出的苦难,值了。没想到,往回刚走了十几分钟,柳芬哎呀一声,按着右腿停下了。她说,脚麻麻的,沉沉的,抬不起来。我低头看她鞋子,是双高腰棉鞋,鞋带断了,灌进去一鞋雪,化成冰水。

柳芬走不了,我们三个男生,轮流背着走。花了将近两堂课的时间,我们差一点变成雪人,总算把柳芬放到她家的木板床上。

她老妈一面给她脱鞋,一面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

晚上,我早早钻进被窝,忽然有人把我赤条条拽了出来。是我的同学葛成。因为有点侠客范儿,又人高马大的,都把大葛喊成大哥

我穿好衣服,迷迷瞪瞪跟他来到门外,这小子抬手就是两拳。我问,大哥,为什么?他的拳头,仍在我眼前晃悠,嗓门特粗,为什么,替柳芬报仇!走,去医院。

到了医院手术室走廊,柳芬老妈再也不说没事没事了,一把揪住我的脖领,骂道,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让我姑娘丢了一只脚!她以后怎么活?我他妈把你的脚,也剁掉一个!

骂声,比大哥的拳头狠多了,这才真醒过来。不顾护士阻拦,使劲儿敲着手术室门,喊着,柳芬柳芬……

我和柳芬自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青梅竹马。在邻居家的大叔大妈眼里,我们是金童玉女。同学们更是用梁山伯祝英台取笑起哄。

柳芬住院期间,我一进病房,她立刻拉起白床单,裹住脸。声音也被裹住了,不论我说什么,总是一声不吭。

出院回家,我老爸不知道从哪儿弄回一块虎骨,让我送去。柳芬接过,看都不看,顺手扔进垃圾桶。然后又转过身,留给我一个沉默的背影。

柳芬本来是个没脾气的阳光女孩,和我一起,很少见到脸上有什么乌云迷雾的。可自从拄着双枴,一只裤腿下面空空荡荡的,回到教室上课,她就像换了一张脸,满是风霜,尤其是对我。

可对那个大哥,却破例的亲近和温和,会有微笑,有柔和的眼神。为什么?大家像遇到无解题,不知道答案。

高二那年,有一次柳芬偷偷告诉我,大哥给她写封情书。里边用不少成语,只是用的不怎么是地方。还把条条大道通罗马,写成条条大道通意大利。好搞笑,错别字也多。她说着嘻嘻笑了。

现在,什么错字,通意大利的,统统被大哥的侠义心肠,扫得精光。他上学下学,像影子,跟着柳芬,替她背着书包。吃午饭,给她倒水,洗饭盒。放学后或者星期天,不忘记跑到医院拿药。

有人说了句妙语,大哥成了柳芬少了的那一只脚,甚至比那只脚更像脚。

大哥做这些,丝毫不加掩饰,以谁都能看到的实际行动,在全年级学弟学妹面前,公开表示了对柳芬的倾城之恋。

大哥的表现,像面镜子,照出了我的自私,卑微。在学习成绩上,我的确好过大哥,可在应对柳芬这篇试卷,我愚昧弱智,回答不了,不及格,败在大哥手下。

高考前,柳芬考虑到身体状况,上一本没底气。大哥表示要和柳芬进一个校园,他的成绩离一本好远。两个人最后选了一所偏远的什么学院,柳芬拿到录取通知书,大哥榜上无名。

我顺利过了北京一家名校的分数线。曾经编织了许多年,与柳芬双双迈进这个大学门槛的美好愿望,如梦如幻的破灭了,只能一个人作没有祝英台的梁山伯。

临行前,大哥找到我,说柳芬在附近刚开张的咖啡馆等我。我进了店,他却去了旁边的小花园。

咖啡馆毕竟是咖啡馆。灯光幽暗,迷离恍惚。背景音乐像从遥远的夜空飘来,似有似无的缭人。一派小资情调。

我找到柳芬的台面。在腊烛苗闪闪烁烁的光影中,那张太熟悉的脸,竟然变得十分陌生。那些有过的亲近,也跟着陌生起来。觉出咖啡格外苦涩,嘴边难以回味出一丝余香。

柳芬向我露出久违了的笑容,说,恭喜你。我说谢谢。又说,你多保重。她说,谢谢。接下来是无语的相视。眼前晃动的,总是一只放大了的空裤脚,一只断掉的脚丫。我连忙喝口咖啡,却呛得不住的咳嗽。

柳芬和大哥长途跋涉,去那个学院报到。一看拄着拐杖的柳芬,招生办的头头,不由分说把录取通知书撕成碎片。大哥气的大骂,咋的,拉屎往回坐呀。还想骂,柳芬把他拉走。

第二年,柳芬装了假脚。不知磨破几层皮肉,到底在高考前像好脚那样行走了。大哥说,我不拖累你,报个一本。

柳芬如愿以偿,迈着一只假脚,踏进校园。大哥在附近一家公司,当保安。他对柳芬来句幽默,我是给你当保安,用酸词说,是护花使者。

熬过四年寒窗,柳芬和大哥一道去了南方的深圳。我继续读在北京读学位。他们给我寄了一张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下,拍的合照。

看着两副已经成熟加自信的面容,我蓦然一惊。心里像被什么利器掏光了,空空荡荡,又丝丝拉拉的作痛。发现后面有字,是柳芬的笔迹,比以前更流畅,飘逸,写着:这里一年四季,也见不到雪。

我一声叹息,心里压着的那场大雪,依旧那么厚那么重,那么刺眼,此生此世,怕是永远也融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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