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联趣对忆吾师:送流沙河先生出殡
流沙河先生11月23日去世,引起不少人的关注,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的名望及操守,学问与才情,在这个时代都是稀有的。
先生于我们一家特别是我本人,无论是为人,还是做学问及写作上,都有很深的影响。所以我的挽联里有“深恩难言报,一家痛失真先生”之语。虽然很想藉此追念近三十年来,先生予我春风化雨般的影响,但形格势禁,有些事情尚无表达空间,况且那些往还细节尚需要时间来深入钩沉。
故这次仅以众多挽先生之联语中,挑出一些我所看到的比较有意思的来言说。同时忆及先生在联语创作上,诸多轶闻趣事,以表达对先生11月27日出殡火化的悼念之忱。
首先我必须声明,这不是对所有流沙河先生挽联的总体评价。要做这样的评价,不仅要才学,且需精细的统计,更需要时间,这是未来写先生传记的人不可忽视的材料,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对先生一生创作、学问、人品的评价。
而且还需特别提请注意的是,这并非一个读过书的人都懂得撰联语的时代,因为童蒙学习中并没有此项基础训练,何况联语中还有分新韵与旧韵,或是二者齐用的情形,因此我不会过多的去追究平仄对仗的问题。
比如我师弟郑万勇撰的联,就在平仄上大可考究,然其内容却颇有特点:
辣手劈雳摧草木斯文扫地锯齿啮痕廿载俯首牛马走呜呼锯匠巨匠乎
羸肩鼎力扛国故皓首穷经白鱼解字米寿横枕庄周梦哀哉斯人诗人也
这比其它同样想要概括先生一生经历与著述的对联,更为恰切入骨,且有动人的情感。上联写先生前半生,下联概其后半生。著作与经历融合在一起而无缝衔接,其实有些对联也做到了,但“呜呼锯匠巨匠乎,哀哉斯人诗人也”特别出彩。尤其是“锯匠巨匠”同列,若先生泉下有知,也当含笑,觉此联固辛酸真实,但更幽默有趣。因为我们如把先生创作的联语,合在一起来看的话,就知道这与他作联语的一惯态度是相谐合拍的。
当然灵堂正对面的两幅对联,无论从内容还是从形式上就更为中规中矩。不知撰者为谁的第一幅联:
讲易论庄解字绎经身无曲学难阿世
吟草咏木说诗隔海笔有孤怀自入霄
此联对先生事功著述所言相当贴切,特别是“身无曲学难阿世,笔有孤怀自入霄”极有总结性,将著述与操守表达得不可易移。但先生的人生遭际并无涉猎,自然是个遗憾,不过不应该对此吹毛索瘢。
另一联为先生的好友兼丁酉难友黄一龙先生所撰:
斯人弃斯世 步步远离朽木草
此河留此沙 粒粒坚守真文明
此联有第一联的意思,但表达的清晰度及明了上稍弱,不过嵌入了流沙河先生的名,增添了意趣。
这次有不少外地的朋友送挽联,甚至有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七九级全体同学的挽联。长期给先生送《文笔》杂志或赠送过毛笔的邹农耕先生,从江西发来挽联如下:
士去矣桃李无言草木文章问华夏
心在兹下自成蹊独唱笔墨疏春秋
文章与品格均有着墨,合规矩而不失度。
当然也有用先生送写挽联者的横幅来敷成的,比如南京大学教授景凯旋兄的挽联便是如此:
忆当时言笑晏晏如是说手挥五弦
悲此日音容渺渺终成行目送归鸿
因为2007年8月景凯旋兄拜访先生时,他曾写给景兄一横幅“手挥五弦,目送归鸿”。
这种借力发力的办法,更有在先生的对联上添加语句者,如广东的余少镭兄:
生如书蠹,将典坟蛀透,偶有文章娱小我
逝如流沙,任浊浪排空,独无兴趣见大人
此联借力发力,自然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