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第31课】九用小结

“九用”已经讲完了，在《授笔要说》和《玉堂禁经》中只有九种用笔方法，数量很少。实际书写中究竟够不够用呢？我们来深入研究一下。

1.笔心的状态。“笔心为帅”，所有用笔动作，归根到底都是使用笔心。笔头是一个圆锥形，如果笔心很小，就等于圆锥形的中轴，现在的毛笔，笔心太大，你用笔时要想象中轴的状态。

笔心的状态只有三种：垂直、倾侧和弯曲。其中倾侧这一种只有在空中才可能，因为毛笔是软的，一下到纸面就会弯曲。真正起作用的，只是垂直和弯曲。笔心一弯一直，称为一个来回，或者一次起倒。书法上的动作，其实都在不断地做着起倒。

2.起笔的动作。起笔时笔心可以做什么动作？起笔就是笔锋怎样下到纸面。从笔心的角度看只有两个可能：一笔心直下，二笔心侧下。有没有第三种情况呢？没有。

2.1笔心直下：驭锋。笔心直下纸面，就是使尖锋接触纸张。“九用”中称之为驭锋。《玉》说：三曰驭锋。直撞是也；有点连物，则名暗筑。目、其是也。驭锋就是直撞，如果连住其他笔画，又称暗筑。《玉》以“目”、“其”两个字为例，这两个字中间两横的起笔，连住了左边的一竖。所以你无须做什么动作，你做了也看不见。下笔时，可以简单地用“直撞”下笔，下笔后，如果想粗一点，可以来回摩擦一下，这样就可以把笔毫拉开一点，称为开锋。开锋时手腕来回摇动，用的技法是衄锋。

2.2侧锋下纸，先取分数。笔锋侧下纸面，目的是使用副毫，这时候就要决定使用一分笔、二分笔还是三分笔。选择分数用什么动作呢？当然是下蹲。弯曲笔心的动作，称为蹲。《玉》说：四曰蹲锋。缓毫蹲节，轻重有准是也。“一”、“乙”等用之。《兰亭序》“一”字，在起笔阶段逐渐下压笔心，取得侧锋二分笔，然后开始行笔。

2.3改变方向：衄锋。如果起笔用两面换、三面换，或者是藏锋蚕头等等，这就要变换方向，变换方向用衄锋，习惯上称为换笔心。只要把笔心（或者说把笔管尾部）扭向你要的方向，行笔方向就改过来了。《玉》说：六曰衄锋。住锋暗挼是也。烈火用之。

简言之：笔心直撞纸面起笔，是驭锋。笔心侧下起笔，可用蹲锋取分数。笔心的弯曲度决定线条的粗细。衄锋改变笔心的方向，起笔时两面换、三面换、藏锋蚕头等，都可以用衄锋。

3.行笔动作。起笔后就是行笔，笔心在行笔时有几种情况呢？也是两种：一是用尖锋行笔，二是用侧锋行笔。有没有第三种情况呢？也没有。

3.1尖锋行笔：趯锋。尖锋行笔，古人称为“竖管直锋”。由一连串的圆点组成线条，古代称之为鳞勒。这种线条边缘理论上是毛的，鳞片排列的疏密是可以控制的。只要下压的力量很大，尖锋就会发生跳跃，所以又称为趯锋。《玉》说：“七日趯锋。紧御涩进。如锥画石是也。”“紧御”原来的意思就是紧紧地控制住马，“涩进”不是疾行。最要紧是下压力量大，好像用锥子画石头。

在书法中，尖锋线是纯骨线，经常和侧锋线交叉使用。《阴符经》这本贴使用很多尖锋线，造成坚强挺拔的效果。

3.2侧锋行笔：挫。侧锋行笔，是一连串类似烫斗的点所组成，根据你下蹲的力度大小，笔心弯曲度就不同，从一分笔到三分笔，侧锋线有不同的粗细。侧锋行笔称为挫，可以拖，也可以推，因为尾巴是笔腰的痕迹，好像折断的木头，所以叫断笔。

虞世南《笔髓论》说“横毫侧管则钝慢而肉多”，侧锋线是肉线。因为粗细变化大，形态多，所以书法作品中大量使用。

3.3尖锋线和侧锋线互用。初学书法，往往一根线只用一种锋。到后来就会注意尖锋线和侧锋线互出，骨肉相济。而熟练的书法家，在一根线中都会变换用锋。《阴符经》“静”字这两横，或者“道”字的一竖，都是尖锋、侧锋并用的。

简言之：行笔只有两种情况，尖锋行和侧锋行。尖锋行笔称为趯，竖管直锋，写出来的线条又称鳞勒。侧锋行笔称为挫，横毫侧管，写出来的线条称为断笔。

4.收笔的动作。《玉》有三个收笔动作：断尾用挫笔，圆尾用顿笔，尖尾用揭笔。先讲讲《玉》的用字。“九用”的名称，六个是“锋”，三个叫“笔”。凡是称为“锋”的都是指某一个使用笔锋的动作，凡是称之为“笔”的，指完成一个笔画的动作。就像我们平时说“我写完一笔了”，意思是整个笔画完成了。（九用也可以分为两类：挫笔和趯锋是书写动作，其他都是调锋动作。）

4.1断尾：挫笔。第一种断尾，用挫笔收。“挫”比较特殊，当它作为侧锋的行笔动作，是可拖可推的，但用来收尾时，就只用推。

《玉》说：二曰挫笔。挨锋捷进是也。下三点皆用之。“挨锋捷进”就是快速推进。唯有这样才有漂亮的断笔效果。从理论上说，侧锋行笔本身就是挫。但收尾断笔效果好不好，靠得是最后一下快速推进。所以“九用”称“挫笔”不称“挫锋”，是强调最后收尾的作用。举例所说的“下三点”也是这个意思，“经”字的下三点，一下笔就开始收笔，这种点我们称为挫点，几乎没有行笔阶段，下笔立即一挫结束，凸显挫笔的收尾作用。要注意，挫笔可以用在任何笔画的收尾，横竖撇捺都可以

4.2圆尾：顿笔。第二种收笔动作是顿笔，收圆尾。他的效果，就像王羲之“怀”字一竖的尾巴。《玉》说：一曰顿笔。摧锋骤衄是也。则努法下脚用之。这种收笔，是用尖锋一去一回，推前又扭回。王羲之“引”字左右两竖的收尾都是圆形的。右边这一竖行笔用挫，有很明显的痕迹，这时候，侧锋在纸面上，没法转圈，一转笔锋立即绞起来了。“摧锋”就是要把尖锋推到前面，然后“骤衄”，快速扭回，就成功了。

我在26课提出一个思考题。如果把顿笔动作做得很小，会有什么结果呢？答案很简单，顿笔动作越小，圆尾当然也跟着缩小，小到跟行笔粗细一样，这时候尖锋几乎是沿着直线往前又回缩，结果尾巴好像挂着半滴水珠，书法上叫“垂露”，如“竹”字。

4.3尖尾：揭笔。最后一种，揭笔，尖尾巴。揭笔有两个动作：先结束行笔中线，换向，以尖锋收尾。《玉》说：九曰揭笔。侧锋平发。“人”、“天”脚是也，如鸟爪形。以“天”字一捺为例，尾部的尖锋是向下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整条线手腕是右左右左，第一个右左，是起笔和行笔，第二个右左是收笔，包括侧锋和平发。类似于这样的捺笔，如智永“念”字一磔，尖锋不在上而在下，都是用揭笔收尾的。知道了揭笔，智永“菜”字撇捺的写法，也就迎刃而解了。

揭笔也可以用于横竖收尾，收完后就有一个尖尾巴。如果揭笔的幅度非常小，沿着行笔中线下来，这样的收尾称之为“悬针”。

收尾时如果笔毫铺得太开太扁，揭笔可以和按锋一起用。《玉》说：八曰按锋，囊锋虚阔，章草磔法用之。这里囊锋虚阔，就是收铺开的笔毫。《兰亭序》“不”字的一磔，形状很奇怪，我们现在知道，这就是先按后揭的。后世运用这种方法最出名的当属颜真卿，他晚年的捺笔又称燕尾，确实是王羲之的传人。

演示：请大家注意，“按揭”是以掌心左右为标准，左揭腕就是手腕向右，掌心向左，右揭腕就是手腕向左，使掌心向右。

《玉堂禁经·结裹法》说：夫言左右揭腕之势者，“令”、“人”、“入”等字是也。他所举的这些字，就是撇捺的收尾要用到揭腕。

演示：拿“人”字来说，左边是一撇，写到尾巴就是“左揭腕”。右旁是一捺，一波三折，收尾是“右揭腕”。这里有个问题：“右揭腕”掌心翻向右方，为什么不叫“按”呢？因为这时候是整个笔锋正在向上离开纸面。凡是向上方习惯称为“揭”，所以叫它“右揭腕”。如果掌心翻向右方是向下，那才称为叫“按锋”。

我们以前讲过一个动作，叫抢，譬如挫笔收尾后，横笔是掌心向右七号位抢出，竖笔是掌心向左，三号位抢出。因为都是往上方离开纸面，所以竖笔的抢，就是左揭腕，横笔的抢，就是右揭腕，而不说“按”。

5.九用总结。一根线条有三个部分：起笔、行笔和收笔。起笔有尖锋直下，有侧锋蹲下取分数。行笔可以用尖锋趯，也可以用侧锋挫。收笔有用尖锋的顿笔圆尾，有用侧锋的挫笔断尾，还有揭笔尖尾，揭笔可以和按锋一起用。如果要线条姿态多变，那就可以多用衄锋。衄锋是改变笔心方向的技法，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用。如果要连接其他笔画，踆锋是有效的办法。

让我们回忆一下“九用”的故事。一千二百多年前，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崔邈对投入门下的韩方明说：“而至张旭始弘八法，次演五势，更备九用，则万字无不该于此，墨道之妙，无不由之以成也。”确实如此，“九用”是完整、有效的用笔技法。

本节要点：回顾“九用”的内容。垂露和悬针的写法。左右揭腕和按锋的关系。

复习思考：使用侧锋称“挫笔”不称“挫锋”，为什么使用尖锋反而称“趯锋”不称“趯笔”？既然“揭腕”有左右之分，那么“按锋”可以分为左按锋和右按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