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日轮之行

呼……呼……咳咳咳……呼……

我顾不得料峭的清晨，顾不得干燥得快要着火的喉咙，顾不得我一直被灌进细沙的鞋子，也顾不得沉重的双腿，用尽浑身的力气跑上沙丘。

我一边大喘气，一边面向我来的方向，俯下身来扶着膝盖。营地的帐篷卧在地平线下沉睡，一如它在一团晦暗中难以辨明的轮廓。地平线仅有微小的起伏，上面浮着一层淡淡的琥珀色。高空中鲑色的卷云不紧不慢地赶往东北方，像是有序入座的观众，等待演出的开始。我身后的沙漠此时有种罕见的温柔，仿佛懒起的美人，身披暮色的轻纱，挂着未曾梳洗的倦容，嘴里嗔怪着访客的打扰，眼底又浮起脉脉的暧昧。

 再望向东方时，地平线的正中心，涌起了一捧曙色。进而一汪灼目的金色从那曙色中破出，高天的流云知是大幕已启、主角即将登场，迅速噤了声，从鲑色褪为白色。

无垠的旷野上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长空缄默着，大漠屏息着，异乡人注目着。

一道圆弧，包孕着世间最炽烈的光，从地平线上猛地探出。像是一个从沉眠中起身的巨人，周身登时擎起一道橙红色的光弧。乌飞兔走，一粒白日在地平线边喷薄而出，朝晖万丈，光焰昡曜，以凡人之目力再也辨不清其轮廓。

长驱直入的阳光穿透了每一粒沙，每一峰骆驼，每一顶帐篷，每一株骆驼刺，每一座山丘；穿透了每一团浓密的黑暗，每一场诡谲的风沙，每一个极寒的长夜，每一片苍茫的荒野。

我听见骆驼在啸叫。

我听见沙粒在颤抖。

我听见整座沙丘、整片沙漠，不，整个世界在欢呼。

太阳何其珍稀。在隔绝了人工照明的土地上，日月重新司掌了周天的时序，既定的时间过后，便不再施予半分光明。

太阳何其公平。不论是沙山还是蝼蚁，生灵还是尸骸，都能不辨彭殇、不分尊卑、平等地沐浴阳光和希望。

太阳何其滥情又薄情。它的热烈让撒哈拉成为万世荒原，又让众生因天威难测而匍匐脚下。

若不是在沙漠里看了一次日出，很难理解太阳对这个国度的意义。不论我们对太阳是赞美还是指责，只要太阳明天还会如约升起，万物就依然可以满怀希望、生生不息。只要阳光还会平等地照耀大地，那万事万物，都有行于阳光下的权利。

 早餐后，昨天的脏辫大哥正在帐篷外等我们。装好行李，我们和另外两个中国游客便一起钻进他的吉普车。昨天骑骆驼进来花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坐吉普车出去也就是15分钟的事情。脏辫大哥轻车熟路，一脚油门，一个快两吨重的吉普车顿时卷起沙浪，直接在沙地上起飞。尽管大哥已经尽量选择了较平坦的路，我们后排还是常常被颠离座位，但是这一趟飙车，真的比骑骆驼要爽太多啦！

脏辫大哥把我们放在昨天下车的地方，和沙漠团的司机交接。待所有团员集合完毕，司机带我们一同前往菲斯。一上车，就有几个团员抱怨他们5点就起床，又骑了一个小时的骆驼出沙漠，又晒又困，苦不堪言。一想到自己的luxury待遇竟然还免去了早起和骑骆驼这等极刑，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今天没有任何景点了，而且是坐车最长的一天，我们从梅尔祖卡开到菲斯，全程470公里，驱车近8小时。

午饭时，导游依依不舍地向我们告别，同时又以借大家的手机Google一用为由，亲自拿起每个人的手机找到TripAdvisor上自家的旅行社，请求大家给个好评。虽然看穿了他的小伎俩，可是我们所有人没有任何不愿，因为这三天的沙漠团，从导游到团友到住宿，都实在是无可挑剔。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菲斯的宾馆，与团员们告别，继续我们的自由行。

菲斯是位列卡萨布兰卡之后的摩洛哥第二大城市，这一点从宾馆麻烦的入住手续就能看出来。我们又是翻护照填什么入境编号又是填了一些表格才顺利入住。时间不早，我们决定打车去菲斯老城区寻一顿晚饭。幸运的是，这次同样遇到了一个好心司机，不仅好好打表，得知我们是中国人，还一直表示热烈欢迎。

出租车停在布鲁日蓝门，这是一座镶满蓝色马赛克瓷砖的麦地那西侧大门。一个正门和两个侧门上沿都由马蹄状的圆弧缀连，主体部分装饰有阿拉伯式藤蔓花纹，门虽庞大，却不会显得有压迫感。

 离开了沙漠团，逃离了塔吉锅地狱，我们自然想换换口味，于是挑了一家西餐。刚进餐厅就能感觉出菲斯的文明程度明显较高，因为这里有很多外出工作的不穿传统服饰的女人。

吃完饭，因为迪迪听闻这里的手工皮鞋非常有名，我们就去一旁的麦地那转转。进入菲斯的麦地那才知道马拉喀什的物价是多么离谱，不管是神灯还是沙瓶，都便宜了至少一半。

虽然购物过程很顺利，但是没想到我们离开的时候，摩洛哥打车第三大骗局如期而至。我们本来拦下了一辆带计价器的出租，结果忘记了是什么原因对方就是要求我们换车，犹豫了很久但是周围也没有别的车了，我们只能被迫选择了一口价的出租，自然费用也比来时高出好些。

其实对于菲斯我一直很感兴趣的是它的皮革染坊，因为它的染缸照片就和《刺客信条起源》中一模一样，是规则排列的圆形。可惜明天已经安排了去舍夫沙万的车，只能忍痛割爱，等下次去埃及的时候再看吧。在摩洛哥四大皇城之一菲斯的行程，就在一个夜晚匆匆结束，未免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