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3

周六收师傅所托，一大早去接了武悦，然后送到龙坞大清谷的美术学院参加模拟考试。因为武悦考试需要一整天，到傍晚5点结束，还要我们把她接回去。

所以我们原打算就在大清谷爬山游玩个大半天。不料我们刚刚开始爬山，就下起了毛毛细雨，而且有愈下愈大之势，我们赶紧逃回车上。看这天气，我们爬山的计划肯定就泡汤了，阴雨绵绵的山区里感觉特别湿冷，我临时决定，算了，别玩了，还是回去吧！回家好好吃个午餐，然后美美睡个午觉，下午再来接孩子。她爸表示赞同我，末了加了一句：“我们下午早点出来，先去看一下老娘，然后再来接武悦！”。我一听，有点不悦。因为如果去看老娘的话，我的睡眠时间肯定不够了。我白天睡眠特别浅，需要酝酿很长时间才能入睡。时间不多的话，我心里一紧张，就更不能入睡了。更何况上周我们刚刚给老太太过了生日，怎么这周又要过去呢？难道是有什么事情吗？结果他说没事儿，就是去看看。“不然，这周不去的话，要隔二周（才去）了！”意思是隔半个月去看，不行！太久了！

一听此言，我立马上火了：“什么意思？看你家老太太是有硬性规定的吗？是必须要每周都去朝拜的？一周不去就要被天边天降追杀还是天庭爆裂？！”

他见我瞬间雷霆震怒，吓得一声不吭。

对于他的愚孝，我积怨已久。能一直忍到现在，固然是因为他具有的其他诸多优点。更何况他现在的愚孝程度比之前也已经改善了不少，所以也就尽量睁一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只要不要太离谱，我都尽量配合他。就像上次老太太一个普通生日，非要女儿赶回来，若不是跟女儿确认了她是心甘情愿回的，我肯定要跟他干架了！更何况，刚刚上周过了生日，这周又要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我实在忍无可忍，认真地跟他就事论事：

“1、你不是独养儿子，你还有2个姐姐。大姐姐就住在你妈附近，她闲着无事，三天两头去你妈那儿转呢！你放心，你不去看你妈，你妈不会有问题的。

2、尽孝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良善之举，应该是心甘情愿的、舒服自然的，如果把尽孝当成政治任务来看待，当成一种道德绑架，你不觉得这种孝心太虚假吗？这种面孝心不孝就变得让人憎恶了。

3、反正你上班很自由，平时老娘一个电话都是随叫随到的。所以你想尽孝，随时随刻都可以，不必非得等到周末。周末是属于我的时间，最好不要随意占用！……而且，你再这么没数的话，别怪我到时不给你面子！”我越说越气，最后忍不住放狠话！

“”好好好，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回家回家”他学乖了，为了堵我的怨气，赶紧来哄我。我也顺驴就坡，哼了一声，见好就收了。回去开开心心弄了2个小菜，给我下酒。我心满意足地酒足菜饱，然后睡了个美美的午觉。醒来后，一看时间，居然还挺早，我心头一动，念在他上午表现还不错的份上，何不遂了他的意？反正我该骂的骂了，该说的说了，他的态度始终那么谦卑顺从。他那么给我面子，礼尚往来，我也需要给他个台阶下的。所以我装作无意地，说了一句：

“老公，现在时间还挺早的，要不顺便去看看老太太？……只是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带哎……”我还没说完，她爸就一迭声地说：“有有有，家里有番薯啊！”我忍俊不禁，哑然失笑：“番薯？就几个番薯也可以啊？你妈不会嫌弃？”“不会不会，她喜欢着呢！”“好吧，那你装几个番薯，我梳洗一下咱们就出发。”

“得嘞！”他乐颠颠地赶紧去找袋子装番薯。

这下两人皆大欢喜地出了门，直奔老太太处。

老太太一看到我们，脸上照例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我们关切的问候了她的身体状况，她很兴奋地说很好了，很好了，现在哪儿也不痛了。高兴了一会，她马上又开始为她那位死去的老姐妹开始叫屈了：“XX姐真可怜啊！本来可以多活几年的呢，都怪她儿子太不懂事了啊……刚刚把动了手术的母亲接回家，都不知道要把母亲扶上楼啊！开车到楼下，就问了句：“妈，你能不能走（上楼回家）？”就管自己车子开走了。XX姐也傻啊！还以为自己能爬楼的！应了“能走能走”，就让儿子走了。结果呢~~~可怜啊，楼梯都跨不上啊，幸亏有邻居帮忙，不然是死也爬不上楼的了……哎……就是这样一折腾，回来后没过几天就死了……咳咳咳，作孽啊……如果不是这次累过了头，她不会这么快死啊！……她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看她的表情，分明是在强烈控诉她老姐妹的儿子！

坦白说，自从XX姐二年前去世后，这个故事已经在我婆婆嘴里重复了几十遍了。我一开始以为是老人怕死的心理在作祟，还拼命安慰她：“你放心吧，妈。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你头上的！你比XX姨有福多啦！你有三个一个比一个的孝顺儿女。你走不动，三个子女会抢着来背你、来抱你，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哦~~~”但是，她依然动不动就重复。听多了，我也没兴趣安慰了，实在烦了，没好气地揶揄她一句：“人家的儿子是个逆子，你的儿子是个大孝子，而且是百里挑一的孝，绝对不会让你累死的，你放心哈！”

想不到这次我们才刚刚坐下，她又开始念起经来了，我无奈地看了看老公，见他也是一脸尴尬。刚刚想安慰老太太几句，却见我老公抢先一步，接过话茬：

“是的呀！儿子是不懂的哦！别说是QQ哥（XX姐的儿子）不懂，我也不懂啊！”

我一愣，咋滴？跟我老公有关系？？？这个老太太咋回事，怎么跟她自个儿的宝贝大孝子杠上啦？？？我一头雾水。

“诺，就像上次送你去医院复查，我车子停在地下室，还不是让你和丽霞两人自己走到楼上？本来以为丽霞扶着你坐电梯上去，很快就到医生办公室的。想不到居然要绕那么多的圈子……”我老公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是啊是啊！害我走了那么多的路，回来后床上躺了好几天呢！”老太太似乎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唉，儿子不懂啊……”她哀怨地摇摇头。

我终于恍然大悟：“天哪！就因为上次复查的时候让她多走了几步路，居然耿耿于怀至今啊！……甚至不惜借她死去的老姐妹的事儿来敲打自己的儿子！”终于明白原来她控诉的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上次的事情我从头到尾参与其中，所有的细节了如明镜。我们夫妻俩送老太太去复查，开车到地下车库，我负责搀扶老太太下车，去坐电梯，老公停好车也立马赶过来，一起搀扶。我们夫妻俩像抬着一个玻璃大件一样小心呵护着，一直到医生办公室。全程无丝毫怠慢啊！老太太居然因为路远嫉恨他儿子不贴心！害她累着了！……我的妈呀，哪怕有直升飞机，也没法把你直接放到医生面前啊！！！！

果然是血淋漓的真相啊！“无原则的溺爱真的是害，不是爱”。连年逾古稀的老人都会“恃宠而骄”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何况是孩子呢？！老太太终究还是被他百依百顺的宝贝儿子宠坏了！原本慈眉善目、宽容大度的婆婆瞬间变得狰狞可怕了！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她前半生苦难的人生自从有了儿子才开始柳暗花明，两个吸血女儿争相献殷勤也是碍于弟弟无原则护母，邻居朋友无人不羡慕她好福气，宝贝儿子随叫随到，一切以她为中心，细心呵护，无微不至。如此的孝顺儿子居然只因为一次限于客观条件，不能把她直接送到医生门口，从此被定罪，遭受她如此强烈谴责！看着婆婆愤慨激昂的神情，俨然一场声嘶力竭地对不孝子的控诉和声讨……

我无语地抬头看了看她爸，见他也是一脸无奈的尬笑。我忍不住心疼起老公来了，本能地为他辩护：“妈妈呀，你知不知道，刚刚就在上午，你儿子为了多看你一次，不惜跟老婆吵架啊！……你知足点吧？”。一想到上午为了这老太太，弄得我们开开心心的夫妻俩差点打架。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的同情心忽然变成了幸灾乐祸，我朝他翻了翻白眼，轻声嚷嚷道（老太太是个聋子，非大声，正常的语调根本听不见）：

“你看你，何苦来哉？非要自取其辱！我说不用来的这么勤的，你偏要来！这下好了，平白无故挨一顿批，感觉很舒服吧？”

他如坐针毡，一脸苦不堪言的表情，抓抓头站起来，跟她妈说我们要走了，她妈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然被儿子叫醒，满脸的恋恋不舍：“啊？这么快要走了？”“嗯嗯！”他一边应着，一边拉着我快速逃出家门。我忍不住吃吃地掩嘴偷笑。

快步回到车上，不约而同地大大吁了口气。系安全带时，抬头瞥见他那苦哈哈的一脸委屈，我再也忍不住，爆笑不止：

“哈哈，正是天道有轮回，苍天绕过谁啊！……可怜天下孝子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