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耧铃声
(2022-09-13 14:53:25)
父亲当年就是摇耧播种的庄稼把式,他是生产队里的会计,到了小麦播种的关键时候,就被撤下来去播种。因为父亲细心,爱琢磨,他能把种子播的均匀,深浅适度。现在仍能回忆起父亲当年摇耧播种小麦的情景,清晰如昨。那是在生产队场院西边一块宽阔平展的农田里,父亲在后面摇着耧,前面一名妇女牵着一头毛驴,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亦步亦趋,均匀有序地耩着地,看着父亲耩地的架式,就像干一种很严密的技术活一样,有模有样,有板有眼;均匀、清脆的“叮咚”声,声声敲心坎。更唤起了我对父亲的敬重,我想,父亲不仅会拨拉算盘珠子,还会摇耧耩地。而且播种的小麦不长时间就见分晓,横平竖直,疏密有致,一片宽阔的田地里葳蕤着父亲的杰作。
让时光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生产队里原来的牲口、农具都按叫行形式分到了各家各户,父亲别的不要,唯一分到了他心爱的那个耧。记得当时我家在邻村店上后承包了一块责任田,正在播种小麦,我休班回家帮忙。父亲让我牵着牲口,他耩地。这是一块四四方方很大的地,但地不是很平,地自然就难耩,一直不停地干了半上午,才播种了一半。休息的时候,我见父亲累了,就想让他多歇歇,我试着摇耧耩地,父亲一看我笨手笨脚的,不像耩地的架式,就说:“你别耩了,还是我耩吧。”我想,父亲考虑我来家一天半日的也学不会耩地,耩不好地,不仅浪费了麦种,更重要的是影响来年的收成,粮食可是农民的口粮啊!种不好粮食吃什么?
那次经历使我深深感受到,庄稼活不是谁都能干好的,何况是耩地,没有长时间种地的经验是摇不了耧的。也就是在那次耩地过程中,我对父亲说:“爸爸,我想参加高教自学考试,将来有机会把老婆孩子带出去。”父亲迟疑了片刻说:“都这么个年纪了还学什么?”其实,我当时才二十七八岁,可能在父亲那代人眼里,只有在上学的年龄段才学习,别的时候哪还有学习的?我当时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妻子、女儿户口还在农村,我要加倍学习和工作,争取早日把她们的户口转出来。说实话,我也考虑自己干不了农村活,锄耘耕耩更不在行,别再让渐渐上了年纪的父母跟着操心了。此后没几年,我就为妻子、女儿办理了“农转非”,把地给了弟弟耕种着,都省心了。此后,再少见耧或摇耧耩地的了。回老家偶尔见到摇耧耩地时,我总会细端详一番,我对摇耧的人会肃然起敬,甘拜下风,因我干不了那播种技术活。
后来,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普及深入,播种机渐渐取代了耧,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耧远去了,走出了人们的视线。即便在农村里,也很难见到耧了,更难听到那“叮咚、叮咚”的耧铃声了,每每想起,还真有点怀念那耧铃声呢。我想,这也许就是乡愁。
乔显德
注:此文发《当代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