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忆The Memory第六章高考拾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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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后回到单位上班,没有奢望能考上,日子照常过。有天我买菜回来,黎会计告诉我,文教局打电话通知我去参加英语复试,当天下午我就毫无准备地去了。到了复试地点才知道主要是口试,内心骤然一紧,我自学英语过程中基本上还没有和别人互动交流过,更别说口试了。我硬着头皮进了口试室,看见里面三位老师一齐朝我望来,紧张得不得了。其中一位老师对我说:“Sit down, please.”我居然没有听懂,他看我太紧张了就译成了汉语,我懊恼不已,又觉得好笑,立刻放松了许多,接下来的口试反而顺畅了。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口试题目真是太简单了,读段文章、再回答几个问题就过关了,相比现在的口试从形式到内容都要复杂许多。复试后回到单位继续上班,周围的人们纷纷来打听情况,开始预测我能否考上。我自己倒不抱很大的希望,我知道我没有考好,即便考上了也去不了我心仪的学校。
没过多久,上线考生的体检名单下来了,我的名字赫然在列。大家都说:“没想到小黄考上了?!”那年体检如果没有问题,肯定会被录取的。我高兴地和其他上线考生一起去体检,人数不多,以下乡知青和回乡知青为主,极少的应届生,已在县城有工作的好像就我一个。我这人喜欢通过聊天了解情况,体检中还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大家对于自己将被录取充满了信心,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互相祝愿:Good Luck! 回到单位,我心情轻松、干活不累,买菜回来挑着一对大菜篮脚下生风。小县城消息传得快,面熟的人都微笑地对我说肯定能考上,几个平时看我不顺眼的人也悻悻然地和我打着招呼。此刻,我自我满足感突然膨胀起来,也像寓言故事里去集市卖牛奶的姑娘那样飘飘然起来,两天后一个电话把我叫到县文教局的招生办,我才退烧似的清醒过来。招生办的人告诉我,有人举报我患肺结核病,体检用X透视不能查出来,需要拍X光片才可看出。所以招生办为解决我的问题,专门联系了县医院为我拍片检查,查实到底是否有结核病。我听说此事后并不担心,不就是再检查一下肺部嘛,我的肺病早痊愈了,去就去呗。到了医院,医生们见我是招生办安排来拍片的,就细问缘由。我大致说明了情况,谁知他们听了很生气,都说体检没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嘛,能考上参加体检多么不容易,谁这么缺德呀?医生很快为我拍片检查,片子出来后,由几个医生共同仔细查看结果,然后在体检表上写下:肺部无实质性病变。我拿着这张体检表交到文教局招生办的工作人员那儿,他们说没问题就好,他们只是按程序办事儿,我表示理解,这多此一举的事儿不怪他们。两天来的遭遇让我体会到: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觉得,写举报信的人有点儿可悲;该我命犯小人也应在预料之中。
就在我冷静下来坚持上班、等待录取通知这段时间,嘉定小学找我帮忙做事的人多起来。总务主任要我把各个教室多余废旧桌椅收集到一间教室;保管室的钟老师要我彻底清理清扫保管室里的器材物资;会计希望我把连点生产队送来的鱼全部腌好晒干。这些都不是我的工作范围的事儿,我必须完成本职工作后才能去做,他们可不管这么多,就是要我尽快做完。我每天买菜、炒菜、食堂卫生忙完后,就去忙这些份外的事儿。那个大保管室只怕有几十年没有清理清扫过了,角落里的灰尘都有几寸厚,弄得我灰头土脸,嗓子里吐出的都是黑痰,断断续续干了好些天才把保管室整理得焕然一新。在食堂吃饭的这部分人看见我浑身是灰地在食堂内外穿梭非常不满,再怎么说我是炒菜的大师傅,干净利落的形象也有利于就餐人们的食欲呀,他们怪我不懂得拒绝。而我有求必应地答应到处帮忙做事;任由别人充分利用我的劳动力价值,是因为我不想再犯得罪小人的低级错误。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女汉子能屈能伸,节骨眼儿上不能让她们找借口毁了我。我清楚,她们都觉得我没有经过推荐选拔去上大学真是太便宜我了,文革中推荐上大学这一套已经僵化在人们的脑子里,她们已经忘记了文革前也是要高考了。我后来的愿望就是能顺利地离开这个单位。
When someone disagrees with you or offends you, don’t lose your temper. It is of no use to do so. You ought to be patient and keep calm lest you should quarrel with him. You must know that patience is not cowardice, but a virtue.
In addition, patience will also bring
us success. When you meet with difficulties in your work, it is no
use losing heart. You must keep on fighting until the final victory
belongs to you.
那天下小雨,上午我利用买菜的时间回家看望母亲,母女俩正聊着天儿,邮递员来了。那是个圆脸肤白的男生,也是共大的同校同学,我们却没有说过话。他面带微笑地要我签收一封挂号信,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祝贺你。”哇,是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并没有拆开细看,先交到母亲手上,母亲笑了,又哭了。十年了,母亲总是为我们四兄妹担忧操心,几乎没有由衷地笑过。录取通知书对别人家是个能上大学的凭证,对我们家而言,录取通知书的意义远远超过它本身,它代表我们家政治上不再受歧视了,我们家的孩子终于可以和工农子弟公平竞争了。母亲说我能去上学是对她最好的报答、最大的安慰,对弟妹们是最有力鞭策和鼓励,下一步她要辅导弟妹们去参加高考。能让母亲高兴欣慰令我心满意足,至于去不了我心仪的学校我毫不在意,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总之,1977年高考是可以面对历史而无愧色的高考。今天看来,怎么褒奖当年的恢复高考之举,都不为过。当年的老三届、新三届,不管是否考上了大学,他们都构成了我们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的一部分。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悲喜,和共和国的命运,和共和国的悲喜,重叠在一起,令人分不清彼此,令人唏嘘,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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