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客
(2022-05-30 21:54:08)
麦客
六月的关中平原,四点多钟天就亮了,麦客们在微弱的光影中快速地磨着镰刀,就开始了一天的劳动,在黎明的天空中就开始一天的小麦收割劳作。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在他们挥舞镰刀的嚓嚓声中纷纷地倒地,已经割下了一大片的麦子。对于麦客而言,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累,只是在汗水漫过脸颊的时候,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把脸,然后又搭在脖子上,继续俯身割麦,他们挥洒着汗水在收割麦子的同时也收获希望。
为了赶时间,吃饭多会由主人家送到田地间,他们就蹲在田间地头,三下两下将饭扒拉完,搁下碗,顾不上歇息,又拾起了镰刀。看着那一片片在他们手中倒下的麦子,他们的脸上就会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作为麦客,他们的全部希望都在麦田里,能割麦子就能多赚钱,每一个出门的麦客都希望自己回去口袋能多装一点钱,不让自己失望,也不让家人的希望落空。
中午的太阳像火一样炙烤大地,空旷的关中田地就无遮无拦地暴露在火辣辣的太阳之下,灼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也烘烤着麦客汗流浃背的身体,高温熏蒸出来的汗液令他们的衣服和身体粘在一起,像被雨淋过一样湿漉漉地难受;更糟糕的是,还有那些蚊虫,嗅着他们的汗味相继而来,一两个他们是懒得理会的,多了,痒得他们难受,他们不得不取下头顶上的旧草帽使劲地扇两下将他们赶走,这些讨厌的小蚊虫被赶走了,一会就又飞来了,无可奈何的麦客只好顶着被它们叮咬的困扰继续割自己的麦,一天下来,麦客身上裸露的地方就会有一个一个的小红点,奇痒无比,但这些他们都得忍受,因为他们是麦客。
高强度的劳作一天,腰酸背痛,疲惫不已,麦客匆匆地用过晚饭,倒头便能呼呼大睡。对于麦客,主人家一般是不提供住宿的地方的,他们会在主人家的屋檐下,或者是废旧的棚屋里,将自己所带的铺盖卷摊开,席地而眠,一会儿便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这样艰苦的生活,这样大的劳动强度,一般人是难以承受的。只有麦客,为了讨点生活,苦挣苦熬,他们在卓绝的劳动中让他们普通的生命生发出了令人无比震撼的生命力。他们就像是一群离家的候鸟,在异乡的土地上迁徙,不停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为别的,只为收麦,那金黄的麦子就是他们眼里全部的希望。
当关中平原上的麦子被一茬一茬地割完,山里的麦子也快成熟了,于是又匆匆地赶回家里,收割自己地里的麦子,当所有的麦子全被割完,麦客的使命才算完成。麦客们出门在外虽然艰苦,但是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一个麦收季节,挣的钱比呆在老家守着老婆孩子受穷好得多。于是麦客的妻子们每到麦收季节,就把自己的男人们往出推。自己虽然独守空房,但是出去挣回来的钱毕竟可以补贴家用,可以给孩子读书等贴补一些,可以使得自己的小日子过的舒坦一些。
回家的日子临近了,麦客们都很兴奋,摸着日渐鼓起的钱包,说话也大声起来,整理好行囊,卷上一支纸烟卷,深深的吸一口,眯起眼睛,收音机里面听着家乡的小曲,任辛辣在喉中翻滚。也许老娘正倚在村口远眺,也许老婆正眼巴巴的望着这个方向发呆,也许孩子正在梦里梦见父亲回来。出来久了,该回去了。在麦子收割临近末期时候,是“候鸟”归巢的时候了。
麦客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劳苦。因产麦区成熟差异性,如一般从东往西逐渐成熟,所以麦客中一部分是位于晚熟区,由北向南,由南返北,一路收一路走,像“赶场”一样,赶了这一场,再赶下一场,等麦客走到自家门前,自家的麦子也熟了;另一部分是早熟区的农民等自家收割完后便前往相对晚熟区收割。
应该说,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地分到户以后,收割小麦主要依靠的是这种传统的原始落后的手工方式。如果没有这些外出走乡到户,到处赶麦场替人收割麦子的麦客,一些农户田地里成熟的小麦遇到天阴下雨,是无法在短暂的七天之内收割完毕,因收割不及时倒伏霉变,必然会造成粮食减产减质,吃不到好面的。说到这里,应当真心地感谢这些麦客当年支援我们收割小麦,帮我们渡过了这些难关。
如今,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变化,现代化的收割机代替了麦客们的原始劳动,麦客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消失。而每当夏收时节,路过金灿灿的麦田,人们仍会不自觉地想起麦客们弯腰挥镰割麦的场景,而那已经成了逝去的记忆,成为地方的一种具有地域代表性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