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经参加一个“公务员通用能力建设培训”。培训是在一间挂着大屏幕的电教室里，坐在木凳上观看远程授课。我坐一天下来，感觉腰酸、腿痛、屁股疼，还有心情烦躁。夫人叫我拿一个沙发上的棉垫去坐，我说拿垫子去坐，还不是一样要坐吗？爱人不高兴地说：不知道咋个会学得越来越懒了，要是像人家每天八小时上班，那不要你的命吗？我说那肯定是要命了。爱人说懒惰是环境造成的，她问道：如果叫你去每天坐八小时上一个月班，给你一百万干不干？我说“不干！”接着她又问：“那去上一年班，送你一个大美女，干不干呢？”我立即回答“干！”她不高兴地说：“大学者，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爱人这个突如其来的“逻辑”，把我问得哑口无言。一小时后我才慢慢省悟过来，我想这是什么逻辑啊？这怎么会是逻辑呢？这不是思维的逻辑，这是人的本能，不假思索的本能反映。我们做许多事情，甚至做一些重要的决定，并不依靠思维逻辑，而是应用上天给我们的工具——本能。任凭本能而不是专心去思考，就能判断好坏、是非、利弊，那还用逻辑思维干什么呢？爱人说我“怎么会学得越来越懒了”，这个懒怎么会是学得的呢？懒是天生的啊，依靠这个天生的懒，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寻找和创建身心所需的舒适方式和舒适环境。

原来人生的好多折腾，都是源于我们走进知识的误区，被知识深深地蒙蔽，从而放弃简单有效和成本为零的天赋本能，去附会衍生出许多纠缠不清、争执不休的“逻辑”来。就像曾经有个网友问我“人活着为什么”，这个问题同样把我问得哑口无言。人活着是因为上天赋予我们贪生的本能，我怎么知道“人活着为什么”啊，很可笑的是，这个假命题仍然被许多理论家附会衍生出纠缠不清的逻辑来。我对爱人说：我没有逻辑，怎么能够回答“是什么逻辑”呢？我作为人本来就是这样，你砍下我一只胳膊来，或者请世界上一万个最有水平的理论家来教育我，我还是会喜欢美女，喜欢舒适的环境和生活方式。爱人终于无话可说，好在她不是“知识分子”和“理论家”，不再纠缠这个逻辑上的是非之争。

许多依靠复杂的逻辑思维解决不了的复杂问题，用上天给予的本能这个简化系统，就可以迎刃而解。超越知识折腾，用好上天给我们的工具，我们的生活不用学习，不用掩饰，不用争执，就能过得很好。这就是智性的人生。

二

参加“公务员通用能力建设培训”，在已经看过和听过的“公共政策分析”、“公共管理学”、“沟通协调能力”等课程中，感觉至少有一半是画蛇添足的话题。我常说，我们学习和做事一样，必须首先用好上天所给的工具。有个网友说：“问题是我不知道上天给了我什么工具啊，发掘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研究和讲授这些课程的专家学者，也和这个网友一样迷而不悟，不知道上天所给的工具是什么，以为需要一个“发掘”和“建设”的过程。

其实上天给我们的工具，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使用。作为公务员、官员，他们也同样拥有上天给予的工具——本能。人的本能是天生和自然形成的，怎么会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去发掘、建设呢？即使是一些非常高级、没有完全显明的本能，有些人也可以即性即悟，立时获得，并不需要发掘、建设啊。无论你成天睡大觉或整天干大活，那个工具都在正常地发挥作用。

我听那些专家教授讲课，却在侃侃而谈“通用能力”的大肆开发。他们那个喜不自胜、自夸得意的样子，好像发现了金矿和新大陆似的，真是可笑和愚昧至极。专家们大谈特谈的鉴别、沟通、学习、创新、预测、表达、身体语言、服饰语言等，其实是一个作为社会动物的人，天生具有和自然形成的能力，只要不受到人为的压制、破坏，它们都会很好地发挥作用。什么“下行”、“上行”、“平行”沟通方式，都是不言自明、不学自会的能力，却被那个教授敷衍出复杂的理论和绘制出复杂的图表来。你把这些天生具有、自然形成的能力总结上升为一大套理论，然后又反过来要求人们去学习、考试，这是提高了办事效率呢，还是冤枉地增加了学习和工作的成本啊？

妻子这几年给我买了大概到我死那天都穿不完的衣服和鞋子，并经常告诉我如何穿衣穿鞋。我告诉她：“老婆啊，你不要烦我了，你会穿衣服是你天生的本事，我即使读一百本着装名著，也不会有你那样会讲究；那么你就发挥你天生的本事，直接告诉我哪一天、哪一种场合穿什么衣服行啦，以免引起异议。”在大屏幕上，那个专家花了不少时间，来大谈公务员的“服饰语言”，还播放了许多国际国内、内政外交、上班出行的着装图片。好些在座的女士听得不耐烦了，就在脸上发笑，而我却在心里发笑：我想即使有一个人，他不像我老婆那样具有天生的穿衣本事，而且还是一个大傻瓜，那么他当了外交部长或国家主席，也不会出现着装错误吧。这个上天送给每个人的简单本事，值得敷衍出那么多的学问来向大家卖弄吗？

听“公务员通用能力建设培训”课，感觉最无用和无聊的话题，是那个教授不断强调领导干部听取不同意见的重要性。这个道理在三千年前就已经被人说穿说透了，已经成为人人皆知的陈词滥调，可是三千后的学者们，仍然看不透人生，看不懂喜欢赞扬、厌恶批评是超力植入人体的本性。这个本性在某些情况下会导致决策失误，因此必须发挥人的理性智慧和精神，制定出程序规则来约束它，而不是喋喋不休地强调听取不同意见的重要性。即使全世界的每个人，都发出同一个心声“要听取批评”，而喜欢赞扬、厌恶批评依然是每个人的本性。这个本性也是上天送给人的工具，用这个工具可以激发人的潜力，鼓励人们积极、开心地工作；而它的弊病，只要制定出行之有效的程序规则就可避免了。

另外一个很无聊的话题，是那位专家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有个副县长在考试时，连“政策分析的基本模式有哪些”都答不出来。听到这话我不只在心里发笑，而且纳闷到底谁是聪明人、谁是愚蠢者了。任何理论都是人造的，你不用人的实践来检验你那个破理论，反用你那个破理论来考验人，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我可以把一个成功者的故事总结归纳为一百个理论模式，然后把那个伟大的成功者考成一个失败者。西方经济学是著名的市场经济学，可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经济人物，最有钱的大亨们，最有经济权力的大官们，他们能和本科生一起坐在考场里，把西方经济学这门课程考及格吗？

如果一个人的天赋中缺乏上天馈赠的领导才能，那么即使他是知识渊博的管理学家，也只能做研究工作，或政商机构中的合格职员，而做不了哪怕是基层最低一级的“首脑”。对于许多杰出的工作，缺少天赋和不能用好上天给予的工具，知识是没有用的；相反在许多时候，知识反倒会成为灵活性、创造性工作的绊脚石，把工作做得砸锅又砸锅。遗憾有好多学生，被知识奴役得忘记了上天的馈赠。有个快毕业的本科生，我一直看好他将来闯荡社会的天赋才能，可他连续有几科知识考不及格。老师说“你们不好好学习，毕不了业、找不到工作只有跳楼自杀”，果然他第二天就跳楼自杀了。可见有些知识不仅没有用处，而且还会杀人！

有许多学习和许多知识，根本就违背了上天的意志，糟蹋了上天的馈赠。因此成功、快乐的人生，必须首先用好上天所给的工具，而这个“用”则完全是一种放任、无为和自发的过程，勿需任何忙碌不堪和劳命伤神的努力。尤其有些时候，你违背上天意志和抛弃上天工具的努力，反倒会弄巧成拙，结果费力不讨好，好心无好报，那就真是活该了。

三

和谐快乐的人生，要用好上天给予的工具——本能这个简化系统——来解决许多依靠思维逻辑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使我想起儿子以前谈学习方法的一件事来。儿子考上一所著名高级中学时，妻子高兴倍增，同时也期望倍增，于是花近两千元买了几套“多媒体课堂”、“CES学习法”、“英语无敌学习法”等书籍和光盘送给儿子，还给他制订了周末学习计划并监督指导。儿子既天真又有些老成地说：“妈，你买这些东西，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爱人不高兴地说：“老子关心你才花这么多钱，还费力不讨好喽！”儿子无奈，每个周末从学校回来，就按照爱人制定的计划学习这些资料。可是学了半年下来，学习成绩并无长进，而且很难看到他平时那种开心自在、活泼幽默的笑脸了。

一天深夜爱人打麻将回家，进到书房里，看见儿子在专注地玩“反恐精英”游戏，她不高兴地问道：“你看过那些‘同步课堂’没有？不过看也是白看，老是不见效果，白花我那么多钱！”儿子不慌不忙地停下游戏并关掉电脑，然后出到客厅来，郑重其事地说：“妈，我想跟你讲老实话，我一看到你买的这些光盘和书籍，就会产生心理障碍和畏难情绪，感觉学习负担太重，缓不过气来。最重要的是，你买这些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它讲的那些方法，什么归纳、总结、应用、联想、纠错、无敌记忆、反复练习、学用结合等，都是作为一个学生本能具有和在学习过程中自然能够获得的。既然是本来拥有和自然会具有的东西，你还要我花力气去学它干什么啊？而且这样一学，它会破坏和打乱我本来和自然已有的方法。如果要老老实实地认真起来，就要时时调整自己去适应那些所谓的方法，或者调整那些方法来适应自己，这就会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我感觉儿子讲得很有道理，具有独立见解并表达得很清楚。

妻子无奈、无力道：“这样说，我那些钱就真的白花了？如果没有用处，人家咋个会整出来卖呢？”我发觉妻子始终看不透人生折腾的本质，我说人家那个“整出来”和“卖”啊，是人生折腾的内容，“整”的人和“卖”的人不干这个，他干什么呢？儿子打断我的话，平静地说：“但是对我没有用处，我们老师也说过没有用处。我们学校今年考上北大文科的学生占全省三分之一，我们老师说，他们最好的学习方法就是不迷信和学习别人的方法。要是叫我老爸，或者我和我们班的同学，来总结编写这种夸夸其谈、哗众取宠的所谓科学、快捷、简约、高效的学习方法，可能比它还要编得好。但是没有用，关键是各人有各人的方法，我就有我自己的方法，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

我坚决站在儿子一边，爱人最后也没有意见，于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宣布那些学习光盘和书籍的死刑——等儿子第二天返校后，我用一个大塑料袋把这些“方法”装上，抱出去扔到垃圾坑里。给儿子“减负”后，他每个周末回来时，开心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脸上。他说现在只抓课本和老师安排的内容，感觉学习轻松多了，学习成绩也进步了许多。看来学习和做事一样，必须首先用好上天所给的本能工具，去掉那些画蛇添足的东西，才会开心，才有效率和效果。

当然，那些专家们的“无敌”、“科学”、“快捷”、“简约”、“高效”学习资料，还是应该大卖特卖。从市场经济角度看，它本身是一大经济活动和投资项目，可以增加就业，同时也是他们人生折腾的内容和意义所在。“不需要”和“要供给”并行不悖，这也是贯彻人生和社会折腾的矛盾法则。

（2015年9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