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

文/简爱

焦冬子，刚刚30出头的专业摄影师，喜欢四处晃荡扑捉画面。这个今天还在北京明天就出现在宁夏的河南籍靓丽女子，从学生时代就被冠以“小野人”的美誉，因为临毕业之前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呆的决定。

2009年春节前夕，离大学毕业还有半年时间，她突然宣布要去 “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的不毛之地宁夏西海固，理由是为毕业设计而拍照。这一决定立刻招来一通狂轰滥炸，大家一致表决：不许去！岂不知想去西海固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她酝酿已久的事。两年前，看过作家张承志的《离别西海固》之后，她被作家那句“千山万壑的旱渴荒凉，有谁知道你刚烈苦难的内里？”刺痛了神经。对平稳安逸的大学生活感到“窒息”的她，非常渴望能实地感受一下“荒凉”的滋味。于是，她带了五千块奖学金踏上旅程，毅然去兑现和西海固的约会。

第一次和西海固亲密接触，不仅仅是让她的身体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苦难”，更给她的心理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自然环境的贫瘠干涸、天寒地冻，人们的贫穷、教育的匮乏深深印在她的心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永远也想不到的是这里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没照过一次相。当她完成了计划内拍摄想打道回府时，一位大伯得知她带的是相机，就希望她能为病重的父亲拍一张照片，也好将来给家人留点念想。老人病得很重，家人在后面扶着才能直起来坐着，等了好久才微微睁开眼睛。焦冬子忍着眼泪，握着相机的手一直颤个不停，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拍到一张“眼睛是看着镜头”的照片。当老人渴望地祈求她想看看照片里的自己时，没带打印机的焦冬子再也忍不住热泪奔涌，握着老人的手，承诺一回学校就马上快递过来。随后村里男女老少都陆续来请求她为自己拍一张做永久的纪念，她欣然接受并努力拍到他们最光彩的一面，直到相机“罢工”才停下来。看着被拍到的人满足的笑容和没被拍到的人的失望沮丧以及孩子们的泪眼婆娑，她心如刀割，不管他们的衣服有多破身上有多脏，把每个孩子都抱了抱，表达着无言的歉意。

老人是否等到看见“自己”成了她心头一根芒刺，那些失望的眼神总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虽然毕业后去了北京工作，但她的心却留在了西海固，扰得她寝食难安，如同胸口挂着重锤。终于在2012年6月，她再次做出除了丈夫再没有人理解的决定：辞职，带上全套设备走进西部，为那些还没有自己照片的人送去一份能够保留岁月痕迹留念。

她先后去了西海固下辖的六个县的农村，把家中的积蓄花的一干二净，一筹莫展之际，在朋友的推荐下上了一个众筹平台开始筹集资金，并成立了“我们在一起”慈善项目。然而这个举动却遭到网友的强烈抨击，有人说；“为了一万元筹款未免太大张旗鼓了吧？”还有人说：“又一个想靠西海固出名的摄影师！”……这些非议让焦冬子受到很深的伤害，她为自己的义举被人误解而难过万分。正当她承受不了压力想半途而废时，一位资深公益圈人士发现了她这个计划。经过了解，他被她的故事和善举感动，鼓励她参加深圳举办的首届“中国公益慈善项目创意奖”评奖活动。获此项目金奖给她解决了很大一部分资金问题，也让她重新树立信心。接着她又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为贫困地区送照片的“我们在一起”活动中。

时至今日，她和这项活动的志愿者们一起翻山越岭，足迹遍及宁夏、青海、四川、贵州等等各省市贫困地区，拍了8000多人，免费赠送一万多张照片。更值得欣慰的是，那些照片的传播引起了社会爱心人士的广泛关注，不少照片中的人因此获得了各种各样的捐赠。西海固海原县爬着“走路”的马志英老人，就因她的一张在地上躺着睡觉的照片得到了募捐来的轮椅和衣物。也是因为这件事，焦冬子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的照片还有其他的力量。她想到，如果把前期的照片做成一系列衍生产品，那么后期的拍摄就有了资金来源。目前，她正开足了马里在这条路上狂奔，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误解，她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面对记者的镜头，她说：“我想在自己平庸无奇的记忆中做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也想让那些西部的人们有一本家庭相册，让他们自己和亲人有欢聚时的影像，有孤独时的念想。”

焦冬子放弃了稳定安详的生活，风雨无阻到处跑来跑去，背着重重的相机和三脚架，借宿在牧民家，吃在乡间地头而乐此不彼，只因为她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召唤，她的心在跟着爱一起走。

本文原创首发《阅读》2016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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