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春风       作者：李晓东

                                                        六十五

        父母都走了。杨莹的天塌下来了！

        杨莹的心向有无数的利剑在扎。女儿梁瑜被迫留在家里照看弟弟梁浩。这是杨莹的一块心病。自己少女时代因为父亲的历史成分没上成大学，而后来又因为成了妻子和母亲而未进大学！多遗憾！难道女儿又要因为贫穷而失去上学的机会？让女儿照看傻儿子毕竟不是明智的选择呀！可是，每月只有四十一元的杨莹，难道能让丈夫歇工照看儿子？那一家人的生活怎么办？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这个问题，她心里就特别烦躁。

        这所乡下中学十来个班。杨莹敎两个初二班的英语兼这两个班的地理。这两名课程对于她来说并不繁重。但说实话，朱诗韵型的教师却是大众化，他们只对成绩好的学生有笑容。她杨莹对学生的所作所为，与那些有身份的老师是大相庭径。这使她难以与朱诗韵型的老师们相处。她整天都不舒心。一个念头悄然在心里冒了出来：上完这一期的课，我还回去带傻子！家中没个妈，又拖着个傻子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更何况她不想耽搁女儿的学习？原来她进二中当老师，自己没费半点力。苏晓一推荐、林达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可惜后来张泽的亲戚硬劝林达退了休。而如今的权力岗位上，老林达那样的干部几乎没有了。所以，几年来杨莹一直不向谁提自己转正的事。一方面自己送不起一份像样的礼；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送给谁。而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去人前卖低。

        正没转，课还得继续上。而且要尽心尽力地管好自己负责教学的班级。这些孩子的学费来得不容易！除了田里的稻谷能换钱外，再就是他们的母亲喂的猪能换钱。这钱要到手多不容易！

        这一天，初二一班的课刚上完。下课时，一个女学生却伏在课桌上没起立。杨莹赶忙去摸那个孩子的额头。发现女学生的脸带青紫色并且直冒虚汗。她赶紧叫一个学生去通知她们的班主任。班主任却没来，叫学生捎话来说，她的孩子也正犯病。杨莹看自己这天的课全部上完，就赶忙背起这位女学生奔到附近的乡医院。医院的医生给她诊断后，告诉杨莹说，这孩子犯的是重度流感，并带有急性肠炎。医生要她交十五元医药费。而杨莹刚巧早上在出纳那领到上月的工资。就毫不犹豫地替女孩代交了医药费。

        女孩的感冒和肠炎很快治好了。当女孩的母亲来还钱时，还给杨莹带来一些鸡蛋。对杨莹背她女儿去医院这回事千恩万谢。杨莹收下鸡蛋，按市价付给那位母亲几块钱。那位母亲说：“老师，您怎么这样板正?您救了我家女儿，我们感谢您是应该的！我们每期开学都要给她班主任送些鸡蛋。这算什么？人家可是高高兴兴收了。”

        杨莹：“大姐，您的情义我心领了。您家也不容易。我本身是农民，知道农民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大姐，我不陪了。我得上课去了。”

        女孩的母亲拿着鸡蛋钱高高兴兴离开了。

        杨莹急救女孩的事很快在学生中传开了，有些学生还故意把杨莹拒收鸡蛋的事故意说给老师们听。弄得老师们对杨莹又是一番戏谑。

       女儿梁瑜耽搁在家，看别的姑娘小伙上学，自己只能呆在家里陪着时时发笑的傻弟弟，心里开始恨起母亲来。一个星期六杨莹回家时，梁瑜当着杨莹的面打了正在发笑的梁浩几个响耳光：“妈，您不让我上学，天天陪着看他发笑，我就打死他。我要把他打得让你心里流血。”

        杨莹眼里泪光盈盈，说：“孩子，是妈对不起你，你别打弟弟。我下个学期一定让你重返课堂。”

        杨莹于是到教育局找到张泽，将自己想辞掉工作的想法对张泽讲了。张泽虽然恼火杨莹的傲慢，但毕竟杨莹也是他曾经青眼相嘉的学生，也潜生出一丝不舍。张泽劝杨莹坚持干下去，希望总是有的。但也不给她实质上的承诺。其实，早已有许多大学毕业的青年学生在张泽这儿求职了。张泽心里的潜台词是：你杨莹走就走嘛，老师有的是人选，一抓一大把。人家还千结交万奉承呢。

        暑假一放，杨莹就回家一边看傻子，一边帮梁瑜补习已经耽搁个多月的课。她不能让女儿荒废学业。女儿是她的全部希望。即使不上大学，高中总该上呀！当农民也需要一定程度的文化呀！

        秋天开学时，她就没再去那所乡中学代课而是留在家里看傻子。心里挂着遗憾打发着失落的无聊的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