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新老师

在订阅号上翻看到梁晓声的《我和橘皮的往事》。那是梁晓声回忆他还上小学时的一位班主任老师所写的文章。但当梁晓声想起那位“清瘦而严厉的，戴着六百度黑边眼镜的女人的脸”时，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一些关于橘皮的往事……，于是，也就有了那篇文章。

只是，通篇读完，却也让我想起了我上小学时的一位老师，——新老师。嗯，那位女老师就姓新，是给我们教数学的。

那应该是我上二年级。是的，我在甘肃金塔县的乡下已读了一年级，到二年级时，全家才随父亲搬迁到额济纳旗去。

初到额济纳旗，我们全家都讲一口金塔话。地道的金塔话相对于普通话来说，真是一种土到掉渣的方言。尤其额济纳旗的学校里，所有老师和学生都讲普通话，就我一人讲金塔话，大家都是既好奇又好笑的。

于是，每到下课，班级里的学生都逗着让我讲话，然后他们便围着我，笑的前仰后合的。起初，我不懂他们为啥笑成那样，后来意识到是我口音好笑，便觉得他们那样的笑，是不怀好意的；于是，他们再逗我讲话，我是一句也不讲了，只愤愤的看着他们。

直到有一次，他们还是围着我，逗着让我讲话，我始终不讲，班级里一男生急了，跳出来用力拉扯我，把我推搡到墙上，为的就是把我惹怒，好让我用金塔话骂人，他们也就又能大笑一阵儿了。但为着不让他们继续笑我，即使被他们推来碰去的，我心里也早已愤怒到极点，却始终忍着，没有张口骂人。

但上课铃及时的响了。大家鱼贯涌入教室。我也进了教室。

不过，我的怒火并没有随着上课铃响就平息下来，依然在幼小的心里“呼啦啦”的蹿着火苗，满脑子想的就是不能让人欺负我，我必须把那样的欺负还回去。于是，我进了教室，经过推搡我的那个男生的座位时，便毫不犹豫就把他书桌上的一摞书抄起来，朝他脑袋砸下去。

全班同学都被我的举动镇住了。全班的同学也都惊愕了。包括那个男生。

但刚把书朝那个男生的脑袋砸下去，老师也恰好进了教室，我的举动也都被老师看在眼里了。那个老师，就是给我们上数学课的新老师。

于是，那个男生抱着脑袋，很委屈的跟新老师告状，“老师，她打我。”

新老师把怀里抱着的一摞作业本放到讲桌上，叫我跟她出去。只记得我当时没有害怕，恶狠狠的把全班同学扫一眼，趾高气昂的，威风凛凛的就出去了。

但是，当我走出教室，站在新老师面前，新老师并没有马上就训我，而是蹲下身来，看着我愤怒而倔犟的眼睛，很温柔的问，“咋回事？为啥打人？”

老师柔和的态度，让我不得不放下倔犟，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都讲给老师听。新老师听完，没有再说任何话，拉起我的手，又重新回到教室，并让我回到座位上去。然后，新老师的目光也把全班学生都扫一遍，说，“新来的同学不会讲普通话，我们就要帮助她，让她慢慢学习普通话，而不是取笑她。”又说，“以后谁再欺负新来的同学，就到外面站着去。”

新老师的一番话，让我委屈的泪水瞬间溃坝而出，我一下没了趾高气昂威风凛凛的英雄样儿了，而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就嚎啕大哭起来。

嗯，从那以后，在学校里，再没有同学笑话过我了。甚至，我也很快学会了普通话，正式融入到额济纳旗的学校和生活里去了。尤其是，我上小学时，数学成绩是最好的。

现在想想，倘若当初直接被老师训斥一顿，或者小小的自尊心不能被维护，那我或许就要从那样的年纪就要记着人性的恶了。而那样的人性的恶，对于我后来对善恶的认知，和对生活的信念，也许都算是一点障碍也不一定。但我庆幸那个时候遇到的是新老师。甚至，四十多年过去了，小学的老师，我也只记住了新老师。

只是，我们小学毕业，新老师就调走了。那个时候新老师就有四十岁的样子了。这都又四十多年过去了，不知新老师可还在世？但愿还在世。我总希望世上的好人都能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