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言与出言——孔子是怎么说话的
(2015-01-15 11:3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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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历史教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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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雅言”二字,出自《论语》:“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确切来说,雅言属于孔子的言学。所以,若想深入了解雅言的涵义,就必须回到孔子的言学。孔子的言学大致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嘴巴上的功夫,涉及如何出言;一个是耳朵上的功夫,涉及怎么知言。雅言显然属于出言之事。而关于孔子的出言之学,我们可以发现三个原则:
首先、“言必有中”。这是就言自身谈言,是说真正的言应是一种言之有物的言。孔子称赞其得意门生闵子骞说:“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所谓“言必有中”用另外的词来说就是“法语之言”或“言而及义”。“法语”亦即正言、正语,从根本上说就是合于“义”之语。而这里的“义”主要特指儒家所强调的礼义法度,所以孔子又讲“言中伦”,说话最重要的是要合乎人伦大本,落实到孝悌忠信。不过话说回来,你可千万不要误解,认为孔子每一句话都讲得很严肃,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生活世界中的语言永远是灵动的、活泼的,充满生机的,所以孔子也会开些玩笑。比如他到子游的治地武城这个小地方参观,忽闻弦歌之声,于是莞尔一笑:“割鸡焉用牛刀?”不过,等到子游不解风情,做了一个严肃的解释后,孔子又马上澄清:“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其次、“言而有信”。这是就言行关系谈言,是说言按其本意应当落实为行动。与“言必有中”比较,孔子更重视“言而有信”,所以他说:“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主张先做,再说。为了做到言而有信,有三个注意事项:
一是“其言也讱”。孔子说:“仁者,其言也讱。”“讱”者,难也,不忍言也。所以孔子又说:“刚毅、木讷近仁。”也就是说仁人君子在说话上要慎言、少言、甚至不言。为什么这样呢?孔子给出的理由是:“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凡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么为了做个言行一致的君子,我们不应该慎言吗?所以孔子还提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古代的君子为什么不多讲话?因为怕自己的行动达不到。孔子甚至断言:“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那些出言不逊、大言不惭的人恐怕很难做到他所说的。
二是“信近于义”。有子讲:“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复”者,复行也,指言落实为行动。这是再次强调“言必有中”,提醒只有义言、法言或善言才能得到真切的实行。反之,“放于利而行,多怨。”只为个人牟利的不善之言落实为行,就会引起怨恨。从这个意义讲,孔子并不主张言出必行,因而他甚至说:“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言下之意是有些话或许是不得已而说的不义之言,那么就没有必要信守诺言,否则就落到小人的层次了。
三是“不忘其言”。孔子说:“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要”者,约也,穷困也。这是说即使长久处于困穷的境况,依然能固守最初的志言。言说起来简单,因而也容易忘记,尤其当人生遭遇低谷时更容易忘记当初的誓言。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穷是考察和锻造君子的最佳途径,这时如果你能坚守住自己的理想、不忘自己的诺言,就是君子;相反,如果经受不住考验,见利忘义、逃避责任、忘记诺言,就是小人。
复次、“时然后言”。这也是就言行关系谈言,是说就言的使用来讲,言也可以看作一种行。言的使用原则可以概括为“时然后言”。这是公明贾对孔子如何使用言的评价:“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所谓“时然后言”就是说言的作用若想得到良好的发挥,还必须注意说话的火候、时机和场合。孔子讲:“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这是强调说话要把握恰当的火候和时机。这一点非常重要,表现在生活上,孔子说:“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这是说与人相处,要讲究说话的策略;表现在学习上,孔子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这种启发式教学就是创造恰当的时机,从而最大化地发挥言的价值。
至此,就可以回到雅言的话题了,雅言实际上涉及在相应的场合讲究相应的话,因而包涵在“时然后言”的原则中。雅言作为孔子时代的通用语,有庄重、典雅的意味,所以孔子只在诵读《诗》、《书》,执行礼仪时用它。可以设想,孔子日常生活中肯定不使用这种雅言,想必使用的是他自小就会的山东方言。说到底,是否以及在怎样的场合下使用雅言,代表了社会关系中合礼或不合礼的行为,是言作为行的一种特别的表现。综上所述,如果我们从孔子的出言之学审视雅言,就会发现雅言本身或许重要,但如何使用雅言才是孔子关注的重点,而相比于如何使用雅言,雅言是否合于义以及人能否信守其义更是关键。
本文载《雅言》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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