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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时光

(2021-01-30 07:07:52)
分类: 散文

掌上旋明月,时光欲倒流。

周身气血涌,何年是白头。

这首诗说的就是乾隆皇帝文玩核桃的心得体会。“明月”是核桃的极妙譬喻。常常听说“六个核桃”益于补脑,想不到乾隆掌里的核桃利于补心。难怪他老人家活了89岁,成为封建帝王第一寿星。

偶然一次,便与核桃攀上了关系。同事的衣兜里常常揣着一对核桃,闲时把玩不已,看着我不是武人,便送了一对。起初对其了解甚少,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在掌里旋来转去,有什么意思。

几天里核桃扔在抽屉一角,任它闲着,并未当回事儿。或许同事看出我轻僈核桃的态度,常常讲解一些盘玩核桃的妙理,诱我上这条“贼船”。防火墙不攻自破,果不其然兜里多了一对核桃,上下班途中旋于手掌,轻抚它,摩挲它,好像成了如影随形的情人。

同事说,这对核桃美名其曰“四座楼”,思来想去哪里有四座楼的样子?过了一段时间,慢慢端详起它的坐势来:腆着大肚子,稳稳当当的样子,上下一般壮实,棱角尤为分明,四座楼亦真亦幻的图像竟然清晰了。

平生不玩四座楼,玩尽核桃空白头。看来盘玩核桃,首选四座楼,原因在于其四平八稳的姿态,可以稳心念,定神气,人生须稳字当头,方为大智慧。 起初,这对核桃与剥皮能食的核桃皮色无异,都是灰不溜秋,好像刚从野外拾来,并不让人怜爱。不觉三四个月,这对核桃由灰黄肤色蜕变成枣红色,油里透红,分外打眼,凸凹不平的表面好像将有油津沁出似的。美好的东西往往会给人带来更多的快乐,不经意间,核桃便成为自己的最爱。当内心不快时,反复把玩,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会随之慢慢消去,心中添起一种无穷的乐趣。“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或许,神秀和尚这首诗最能诠释其中真意。

一对白来的核桃总觉得有点儿不称心意,没有更好的盘玩价值,便送给了老父亲。因盘玩核桃有“周身血气涌”的功效,或许能缓解他的血管梗塞。老父亲一辈子庄稼汉,手掌厚实,油汗极大,盘玩核桃绝对是好手,就像他当年种地那样。再者,身边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也是一件乐事。

没过几天,在广场上偶遇卖文玩耍杂的,又买了一对。地摊上有闷尖狮子头,麒麟官帽,苹果园,满天星……因玩过一段时日,对其已有了研究认识,听说盘龙纹,南疆石最为上品。随后选了麒麟官帽,整体看来,确实酷似官帽,给自个儿加封一顶乌纱帽,也是快哉之事。或许受了《西游记》中那个孙猴子的感染,胆大妄为封自己为齐天大圣。拣选好的核桃,形貌第一,纹理第二;至于麒麟,指的便是它的纹理。这对核桃纹理起伏,沟壑纵横,凸凹之处更是犬牙交错,互相啮合。用传说中的瑞兽麒麟形容官帽核桃,真是相得益彰,天成合一,不枉了它们的名分。这样的核桃玩起来皮质厚、分量重、手感强,那个带劲儿自不必说了。摊主临收摊时,丢下一句话:手盘一对狮子头,到老能活九十九。对此深信不疑,有朝一日定当盘玩一对价值不菲的狮子头。

同事见我入迷的样子,又送了金刚菩提,顺便带了毛刷、弹力绳、文玩袋。自此以后,茶几上多了一只文玩袋,所有的文玩物件囊入其中。 自从天气转冷后,核桃常常酣睡于文玩袋里,好像进入冬眠期。空时拿出来刷一刷,旋一旋,希望早日包浆。一对可爱的核桃,像患难夫妻,手足朋友,二者缺一不可,失去一方便失去把玩的意义,永远相生相克,命运与共。旋玩之后,两只核桃又静静的睡在暖和舒服的布袋里,走进另一个安静的世界,享受自己的美好时光,真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啊。

也许每个人有爱屋及乌的天性,谁知玩着玩着,又爱上了文玩袋。不大的文玩袋,通身俱是纯灰一色,标准的佛家底色。布面的左侧绣着一个大大的金丝“禅”字,而且带有古味的繁体字;右侧一只肥硕的大手擎持着一朵莲花,那只大手好像是如来佛的巨手,曾把老孙翻手压在五行山下,苦熬了五百年。整个图案构建了一个理想的佛家世界,原来不明白文玩核桃的意义,此时好像懂了几许。 里面缝纫着一层毛绒绒的丝毛,伸手一摸,暖暖的,是核桃理想的栖息之地。核桃夫妻二人睡在温柔乡里,定会诉说着临窗夜话的故事。一只文玩袋,里面一处布衣人家,外面一个佛家王国,均是灵魂的静洁世界。

历史上有一位高僧叫布袋和尚的,有一偈语:我有一布袋,虚空无挂碍。打开遍十方,入时观自在。看来一只布袋能使人内心无挂碍,行走通自在,如果一个人背着布袋行走于人世间,也算是自在之人了。

核桃不仅使人悟透佛家的味道,还能让人禁得住金钱铜臭味的迷惑。在《镜花缘》里,徐敬业骆宾王讨伐武则天兵败之后,其后代兴起进京勤王,让中宗归位,恢复李唐江山。可武氏军队设下酒色财气迷魂阵,久久不能攻下,原因在于身上有金钱铜臭味的人即便攻入阵中也七窍出血,立马身亡。只有极少数不贪财的人存活下来,迷魂阵利用人性的弱点顽固据守京城。上天看到杀戮太重,中宗复位乃天意,旋即派百果仙子前来助阵。百果仙子手中有一神奇篮子,里面盛着核桃,吃之不竭。攻城军队每人分发一颗核桃,吃了桃仁便可消了酒色财气的邪门攻击。结果在百果仙子的助力之下,酒色财气迷魂阵如摧枯拉朽,一攻即破。大军涌入城中,武氏集团土崩瓦解,兵谏皇宫,武则天被逼退位,江山重归正统。

这段离奇故事之用意不在彼,而在此。酒色财气迷魂阵犹如一围城,凡夫俗子,趋之若鹜;只有核桃才能拯救那些陷入迷途而不知归返的人。如果上天真有百果仙子的话,核桃定然是一副救世良药,可救治众生,世人兴许少了几分煎熬。

如果面对着世间酒色财气这个巨大无比的迷魂阵,初心不忘者真乃幸甚。不管怎样,与核桃结缘,不求脑细胞变得聪慧,至少能参悟生命的意义,救赎自己的灵魂。就像乾隆皇帝那样,痴心玩核桃,静待时光老,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便是人间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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